萧由又不紧不慢地道:“王公走时有交待,刺奸司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告知下吏,由下吏进行协调。”
温舒满嘴咒骂顿时堵了回去,他上下打量了萧由几眼,嘴角向下一弯,露出极深的法令纹。
“有人协调就好,我现在就要提审人犯!”
萧由点了点头:“可。”
“来人,给我备下刑具!”温舒见他没有明显的抗拒之意,心中又欢喜起来。
看来那个王鉴虽是胆小怕事跑了,但还是对这个小吏有所吩咐,这小吏熟悉大秦律,能够背诵如流,倒是个人才,若是自己恢复实权,可以想法子将这小吏调到自己手下,委以重任。
“且慢。”
温舒正想着的时候,萧由却又是出声了。那些去准备刑具的虎贲军立刻被咸阳令署的衙役们挡住,双方推推搡搡起来。
“何意?”温舒侧过脸斜视萧由。
“依大秦律,唯有咸阳令或尉之令,才可在衙署中用刑,其余刑罚,一律属于恶刑,所得口供,乃逼讯而致,不可采纳为证据。”萧由一板一眼地说道。
温舒顿时改变了要提拔重用萧由的想法。
他杀气腾腾看着萧由:“王鉴自己躲到一边,却让你来为难我,对不对?”
这一次萧由没有否认。
“好个王鉴,好一个咸阳令!”温舒气极。
他一身本领,一半在查线索上,另一半在审口供上,而不经刑讯,怎么能从人犯口里得到口供?至于大秦律里有关刑讯的约定,天下官员谁会将这个当回事?
任他破口大骂王鉴,萧由都没有反应,只是呆板地站在那里,双手拢在袖中,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吩咐。
骂了好一会儿,温舒明白,自己暂时是无法逼供了。
他心念电转,当机立断:“将咸阳令衙署还有监牢都给我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待我回来!”
事情做到这一步,他只能亲自去找公孙凉。
公孙凉应该有办法逼迫咸阳令将陈殇与赵和交给他。
“请。”萧由依旧面无表情。
不过等怒气冲冲的温舒离开之后,萧由转身走向衙后,有虎贲军士卒上前阻拦,萧由冷冷看了对方一眼:“我是衙中掾史,你确定要拦我,要不要我背大秦律给你听?”
那几个虎贲军士面面相觑,想到这家伙背大秦律背得连温舒都无可奈何,便又退开。
萧由到了咸阳令署后院,进了一座侧屋,然后迈入向下的台阶,片刻之后,便出现在令署监牢之中。
陈殇与赵和被关在这里。
有几个狱卒看着二人,不过看到萧由来了,这几个狱卒立刻出去,只留下萧由。
“萧大夫。”被萧由盯着,赵和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在茶楼上发现萧由之后,灵机一动,便想起大秦律,借大秦律中的规定,将咸阳令署卷入此事。他的根本目的,还是想将萧由也卷进来。
这有点对不起此前给过他几次帮助的萧由。
萧由盯着他,好一会儿露出一丝笑:“你不必自责,做得不错。”
赵和愕然。
“第一你的大秦律不但背熟了,而且还能活用,这一点我甚是欣慰,证明老师他又教出了一个好学生;第二你知道将我卷入此事,但又让我掌握着主动权,证明你会随机权变,不是那种拘泥不化之人;第三你被温舒围住,并非你不够警觉,而是身边同伴实在愚蠢,我要你去找如此愚蠢的同伴,我多少也有些责任。”
陈殇本来是眯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二人,但听到萧由说“愚蠢”时就瞪圆了眼睛,再到后面干脆跳了起来:“喂喂,你说清楚,你说的愚蠢同伴是谁?”
萧由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还会有谁当然是你”。
陈殇恼怒地挥着胳膊,不过手举起来后又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之上,有些颓然地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些蠢了,那个温舒……当年声名赫赫,怎么会那么容易对付,我大意了,我大意了……”
他的自怨自艾,赵和没有放在心上。
赵和恭敬地向萧由行礼:“萧大夫,现在我当如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