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围着谭渊的坊民渐渐要散了,从东坊门那边,王夫子领着一行人又走了回来,在他身边,是一辆油壁车,车门闭着,帘子也放下,看不清车中人物。
不仅他走了回来,戚虎与陈殇同样转头回来。
只不过戚虎与陈殇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王夫子,依然镇定。
看到他们回来,本要散去的百姓,也都停住脚步回头观望。
“尔等还不执行温司直之令,莫非是要违令不从?”谭渊冷声喝道。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今日之事,恐怕还会有些波折。
“他们是奉我家主人之令来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王夫子旁边的油壁车中,一个女子掀帘出来。
陈殇借着这机会向油壁车内望去,看到车内还有一个女子,他目光与那女子相对视,那女子微微一笑。
陈殇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几乎停下,呼吸也变得不畅。
他见过许多美丽的女子,与咸阳城中不少女子有染,但此女他还从未见过,更没有见过姿容如许者!
“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谁?”谭渊见出来的是一个女人,颇有些不屑,不过他总算还心中有警惕,没有说出什么恶言。
“清河县主奉皇太后之命前来慰问老师。”那女人白了陈殇一眼,将油壁车的车门又关上,隔绝了陈殇的目光,这才缓缓回答谭渊。
清河县主!
“哪个清河县主?”谭渊哼了一声,大秦传至如今已经有二百年,宗室亲王数量不少,有食邑封号的县主自然也不少,区区一个县主就想干涉朝中大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但旁边一名虎贲军却凑到他耳畔,小声嘀咕道:“清河县主是新都侯的女儿,乃是皇太后的伴读!”
烈武帝晚年立幼子嬴嵯为太子,他自知性命不久,于是给嬴嵯寻了不少助力:娶了大将军曹猛之女曹娥为太子妃,以御史大夫晁冲之为太傅,同时将有过军方经历的燕王嬴迨任命为大宗正。
可惜天不假年,嬴嵯登基才半年就病逝,其皇后曹娥,也以十五岁的年纪成了皇太后。
大将军曹猛对自己的女儿甚是怜爱,未出嫁前便寻访名士,还在宗室公卿之中寻找同龄女郎,以为曹娥伴读。清河县主嬴昭,乃是故新都侯之女,便是与曹娥关系最好的伴读之一。
“现在知道我家主人是哪个清河县主了么?”出来交涉的那位女郎哼了一声。
“我奉有刺奸司司直温舒之令……”谭渊犹豫了一下,还想要分辩。
“我不管什么温舒寒舒,我只知道昨夜此坊遭贼,我家主人奉皇太后之命来慰问老师,需要调动北军护卫。”女郎在油壁车旁侧耳听了听,显然是得到车内清河县主的吩咐,她皱着眉:“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从我家主人所见之处消失!”
“可是……”
“北军中郎戚虎何在?”在旁边的陈殇突然叫道。
戚虎一翻眼,盯着他,脸上是郑重之色。
陈殇却不管不顾,大叫道:“有逆贼违背皇太后之令,拦截清河县主,你既奉命护卫县主,当对这逆贼格杀勿论!”
戚虎有些无奈。
他又看了陈殇一眼,见陈殇拼命地挤眉弄眼,当即应了一声,然后挥手。
随他而来的北军士卒轰然向前,将谭渊等人裹住,谭渊被推得踉跄而退,他心中犹是不甘,大叫道:“谁是皇太后的老师,皇太后的老师如何会住在这里?”
油壁车旁,王夫子面色平静,宠辱不惊:“蒙大将军不弃,皇太后少年时曾在我这里读过两年书。”
谭渊愕然。
他没有想到,曾经给皇太后当过老师的人,竟然真的住在丰裕坊中,按理说,此人不应该早就飞黄腾达,搬迁到贵人云集的地方去了么?
他随嬴祝自藩王封地而来,不清楚咸阳城中的情形,随他来的虎贲军中却有人知道王道的名声,低声在他耳畔解释。
谭渊被推出老远,听明白王道的事情,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院子之内,赵吉看到这,想要推开门再去嘲笑谭渊几句,却被赵和拉了回来。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万勿节外生枝,如果可能,我恐怕还是得出去避一避……你说你家在城外有园子?”赵和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园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你以前总是吹嘘冬猎之事,我们正好可以去打猎!”
赵吉“噗”的一声:“阿和,你这人是个有本事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些怕事。”
赵和看着他笑了笑,赵吉无奈,只能举手道:“那好,那好,便依你所言,我们马上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