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日后,台州黄岩。
这是方家兄弟的故乡,达识帖睦迩特意选在此处与这个久闻其名的海寇首领见面,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消除他的戒心,表示自己的诚意。
尽管煮盐的亭场每年能为朝廷贡献不菲的一笔财政收入,本地百姓却并不富裕,以至于达识帖睦迩很难找到一处适合他身份和排场的见面地点。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方国珍差人回信道,“不必大费周章,就在亭场见面。”
今日约见方国珍不是代表朝廷,所以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穿着官服,但纵使达识帖睦迩寻了套常服套在身上,也仍旧与亭场中正在抛洒汗水辛苦煮盐的亭户们格格不入。
正值午时,头顶的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亭场中却连个遮凉的地方都没有,达识帖睦迩来回挪动着步伐,无奈于脚下石沙尽皆滚烫无比,烦躁之余将手中折扇狠狠地一拍大腿,拧着眉毛向下属责问道“怎么回事?方国珍怎么还没到?”
负责传信的下属比他更急,心中早就骂了方国珍千万遍,真不该轻易相信这贼人的鬼话,说好了巳时末见面,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连他的人影也没见到!
心急如焚的下属谄媚地凑到自家大人身侧,快速地摇摆着手中扇子道“或许是这姓方的怕了,所以不敢现身。大人,不如我们先回去,这日头太毒,可得小心着,万一晒伤了您,小人就是豁出去这条贱命也没法补救呀!”
拙劣的逢迎之词将达识帖睦迩逗得一笑,挑眉打量着这名办事尽心尽力的汉人下属,挪揄道“若是方国珍这些汉人都像你这般识趣,我也不至于亲自从大都跑来一趟。”
“那是方国珍没有见识过大人的威势,待大人对其晓之以理后,想必他也不会不识好歹。”
“那就再等等。”达识帖睦迩移转目光,看着亭场中劳累的鬻海之人来打发时间。
人群之中有两人正在窃窃私语,“苏兄弟,再拖延一会午时可就过了。”
说话的人正是方国珍,他身旁的就是苏生,两个人早就以亭户的身份混到了亭场之中,暗中注视着达识帖睦迩的一举一动。
苏生有些迟疑地道“都说这个人平日里仗着功劳飞扬跋扈,可今日看来却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方国珍觉得是苏生太过小心,于是劝道“这位大司农好歹也被太阳烤了这么久,今天若是就这样将他晾在此处,他一定会记恨我们的,到时候他若是毁约,与泰不华站在一处,我们可就很难应付了!”
苏生也在担心此事,沉思了半晌才咬牙下定决心,嘱托道“一会我扮做你的样子出去,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你就赶紧逃回岛上。”
方国珍也知道自己的口才不如苏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苏生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在亭场中绕了一圈后才向达识帖睦迩走去。
“干嘛的?去去去!一边去!”凑在达识帖睦迩身边的下属见到穿着破衣烂衫走过来的苏生后还当他是不开眼的普通百姓,不耐烦地想要将他轰走。
苏生常年同江浙官员打交道,知道其大多都是吃软怕硬之人,心知万万不能丢了气势,于是把心一横,一巴掌扇在了这名下属的脸上,厉声喝道“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