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咋咧?她家也是有儿子的咧!”李广源不耐烦地回到。
赵淑英不说话了,手底下刚跑好的鞋垫子被狠狠地攥成了一团。
那头,李秀花听了回话放下心来。按着李广源说的去大队开了证明盖了章,在妇女主任和派出所上门之前,总算把户口的事儿办得了。
刚进9月,韩小巧和小路正在院里归拢柴禾,听见有人拍门,拉开一看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和王秋阳。韩小巧赶紧把他们迎进东屋,李秀花正在炕上给小路改汗衫儿,看见他们进来忙把针插好局促地半跪起身子。
王秋阳上前道:“你坐着就行。”然后让妇女主任跟她说明来意。
“俺们是来落实一下娃上学的问题。咱村的学龄儿童大部分都已经报上名了,就等着开学。剩下恁们这几户,是个啥意思呢?”
李秀花支支吾吾道:“上学?俺家这样儿咋供得起?再说她个女娃娃上学有啥用?”
王秋阳道:“男女平等,可别再说这样话了。而且现在国家实行的是义务教育,学龄儿童是必须要入学的。”
李秀花为难地说:“那等她爹回来再说吧,俺自己也做不了主。”
妇女主任一听就急了,“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干啥?韩大光那人有啥正经营生呢。恁今天得给俺个准话儿!”
派出所的干部还在这,今天本来是核对人口,特意交代了来韩大光家走一趟,她不能让李秀花这个时候下自己的脸。所以冲她义正辞严地教育道。
韩小巧拉着王秋阳的胳膊问:“叔,小路也能去上学么?”她怕人家嫌小路哑巴,要是学校不要他,自己肯定也不去。
“村办小学没那么多要求,只要报名就行。”王秋阳拍拍她的头回答道。
“娘,俺想去,俺想去咧!恁就同意吧!”韩小巧耍赖般地抓着她娘的裤腿。
其实能不能上学她才不着急呢,但是她得让小路去啊!小路的手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就是读书写字的料,哪能天天跟自己挖菜拾柴禾呢!她才不想让小路变成胡胖儿和腚蛋子那样儿的!她一直记着头一次看见小路的时候,穿的那么洋气,比挂历上的人还好看,可现在跟着她只能穿她娘改的旧衣服,头发也是她娘拿剪子绞的,后脑勺还豁了一块儿!
李秀花心烦地去打她的手,妇女主任趁她不吭声的时候,直接说到:“俺一会儿回去就找俺家老刘给这俩报上名儿哈!别一天拖后腿!”
李秀花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妇女主任头一扭,拉着王秋阳就走了。边走边说:“他家一贯是这样,俺村的老大难,净叫恁看笑话咧!”
王秋阳摇了摇头,叮嘱到:“这家孩子怪可怜的,大姐你多费心。”
妇女主任姓赵,她嘴里说的老刘就是村里小学的校长。听王秋阳这么说惶恐道:“这话叫恁说的,应该咧应该咧!这家男娃说是在城里捡着的,看样儿恁也知道,的确是可怜人。是该上学咧,要不跟着韩大光那样儿的人,再学坏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村里马上要开学了,韩大光也没回来。李秀花不得已只好动手给两个娃缝书包。
韩小巧从没见小路这么高兴过,他那两个大眼睛在黑咕隆咚的夜里直发光,时不时咧嘴冲韩小巧傻笑。韩小巧拾了一天的花生,累得浑身疼。可还是打起精神对小路说:“恁好好学,等有文化了就能到城里上班,恁看医院那个大夫,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享福!还有派出所那个秋阳叔,都是开着汽车上班,多威风!”
小路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他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儿,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上过学的,至少是上过幼儿园的。
他高兴地睡不着,原以为在赵洼村,他会一直跟着韩小巧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下去,一直到他找回记忆的那天。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上学的机会。所以直到半夜还兴奋地瞪着大眼憧憬以后的日子。
韩小巧在另一边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梦里小路一会儿穿着白大褂坐在急诊室里给人看病,一会儿又穿着威风凛凛的警服正在敬礼。她美得笑出声来。
小路纳闷地起身,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她,发现她是在做梦,不由得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