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君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当宰相?她曾经想过跟娘家和解,可是没一个人领情,徐少君跟自己娘家那不是亲人是仇人!这种仇视还是相互,徐梁即使不是仇视,那也是漠视。这样一个人当宰相,哪怕是自己爹,于自己也是没有半分好处。
这后宫里,挣出头来是要靠自己。如果徐梁做了宰相,那涂氏就该做一品国夫人了,自己日子会难熬!郑靖业是宰相,郑七已经是国夫人了,徐梁一共俩闺女,自己做了婕妤,徐欣极有可能也要升品级。凭什么呀?自己这么辛苦,他们升级还有自己面子,后一个个比自己爬得高,自己还要受委屈。不行!她不想再装孙子了。
还有就是,从时不时到徐莹那里问安时听到只言片语分析,只待民乱一平,地方上就会有许多中级官职窑,徐莹那里希望能够拿到两三个位置给自己哥哥、堂兄弟。一箭双雕。
徐少君决定,她要拦下这个任命。
萧令先看到徐少君,惊讶了一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山间阴凉,不要冻坏了。”
徐少君勉力一笑:“我想十七郎了。”
萧令先毫不迟疑地握着徐少君手:“那也不要这里等,我哪天不去你那里看看儿子呢?这一会儿就等不得了?”语带调笑之意。
徐少君很配合地羞涩了一下,低头不语。
萧令先是个藏不住话人,没做皇帝时候还好些,做了皇帝之后被一系列不顺心给激得很是沉不住气。见到了徐少君这样,又经了方才一番柔情蜜意,顺口就说:“走,一起看看皇后去。我欲以你父亲做宰相,今天已经朝上提出来了,等会儿我再找人谈谈,不用两日,二郎就有个宰相外祖父啦。”
徐少君心说,来了!慌忙道:“这如何使得?臣妾虽后宫之中,也是外面长大,知道外面论资排辈,许多人尤臣妾父亲之上呢。”
“哎~什么论资排辈?能者上,庸者下而已。郑相也没有反对,梁横亦言,你父亲地方上做过许多年,了解下情,又中枢为官,亦知朝廷之心,很得宜。”萧令先又无意间把梁横给卖了。
“!”我特么找了个猪队友!徐少君对梁横不满瞬间就满值了。
徐少君从萧令先手里抽出了手,一提裙摆就跪下了,萧令先惊了:“你这是做什么?”
徐少君四十五度角抬头,眼中泪光盈盈:“圣人,圣人万万不可。朝中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比臣妾父亲合适了吗?未必呢。如果圣人用了臣妾父亲,则臣妾一家便要无地自容了。臣妾虽然愚笨,也读过几天书,知道自古外戚为乱之祸,况且,臣妾父亲还不是正经外戚,臣妾,也只是圣人后宫之一呀!如果圣人这样做,会被人说是任人唯亲,有损圣人圣明。”言辞十分恳切。
萧令先动容了,弯下腰来握着徐少君双臂:“你起来说话。”
徐少君拼命摇头:“圣人不答应,臣妾是万万不敢起来。圣人且听臣妾一言,圣君朝,不使野有遗贤,焉能从亲自之人开始任用?便是臣妾父亲,若是一心为圣人着想,也不会答应。朝臣们不反对,也不过是看着圣人面子罢了,如果圣人问他们本心,只怕十个里面有九个是不乐意。”
萧令先有点灰心,可不是么,要么就是不说话,要么就是不同意,特么没一个赞成!这跟数月之前林季兴拜相时候形成了鲜明对比。萧令先有些着恼:“我并没有私心!”
徐少君吸吸鼻子:“圣人纵是一心为公,也请考虑一下别人感受吧!如果圣人缺了宰相,还有娘子父亲杞国公呢,纵使不用杞国公,娘子还有叔父、有兄长。”
萧令先皱眉道:“你且起来,我再想想。”
徐少君察颜观色本领是一流,见萧令先有不之意,慌忙起身,膝盖跪青石地上,冰得发麻,还踉跄了一下。萧令先伸手一搀,扶着她:“慢慢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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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先扶着徐少君来看徐莹,虽然门前百步远,徐少君就主动地分开了,还是有人报给了徐莹听,徐莹气得真哆嗦,对庆林大长公主道:“我们圣人对婕妤就是不一样呐!”
庆林大长公主道:“你别气坏了孩子。”
徐莹深吸一口气:“我这就是为了孩子。”
庆林大长公主一挑眉:“不就徐梁要做宰相了么?那又怎么样?”徐少君能知道消息,徐莹就能知道了,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庆林大长公主,成精了人物。说起来庆林大长公主不是很看好徐莹:没有城府,这个宫里难混呀!但是她不看好徐少君,徐少君没有气度,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她,对父母兄弟都一丝不肯让人,委实令人胆寒。
徐莹道:“这世上见风使舵人多了去了。”
庆林大长公主道:“徐梁自己肯不肯做她东风都还是两说呢,别摆脸子了,十七郎过来了。”
萧令先进来了,徐莹与庆林大长公主都起身相迎,萧令先对徐莹点点头:“坐下吧,你身子沉。”又向庆林大长公主道辛苦。庆林大长公主道:“我呆家里也是闲着无事,来跟娘子说说话,她也解了闷,我也解了闷,两相便宜。”
萧令先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就怕累着了姑母,倒是我们不是了。”
庆林大长公主爽地道:“要真累了,我就跟你们说,反正不让你们做恶人。”
徐莹也很痛地道:“这样好了,”复对萧令先道,“我就喜欢跟实诚人说话,不用猜,大家都把要说摆到桌面儿上来,多舒坦。”
萧令先跟老狐狸们缠斗半天,劳神费力,破天荒地非常赞同徐莹:“就是,君子坦荡荡。”
庆林大长公主是不会主动跟徐少君说话,徐莹跟萧令先聊了一会儿,才问徐少君:“二郎呢?你把他放到屋里自己出来?”说话像是赶人。
徐少君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得了空就要说你家兄弟事儿,成,我给你腾地儿,你说去吧。面上却做出关心孩子样子:“呀!他这会儿该醒了。”告辞去看儿子。
萧令先是来看徐莹,还没有询问徐莹肚子,自然不会跟徐少君就这么走了,叮嘱一句:“路上小心。”他留了下来。
庆林大长公主知道徐莹要吹吹枕头风,便不耽误小两口说话,亦起身道:“今日宫中无大事,我也回家去了,我们家里两个乱神,这会儿不定又闹腾什么了。你们小两口慢慢说话。”她也走了。
闲杂人等清场,小两口虽不是情意绵绵,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徐莹自打怀孕之后,对萧令先看法就改观,至少萧令先是个愿意承担父亲,很关心她肚子里孩子。虽然刚才扶着徐少君动作让她不悦,现萧令先对她肚子关心却是实实。想到这里,徐莹脸上也见了笑影:“他很乖呢。”
萧令先敬畏地看着徐莹肚子,半晌才道:“一直乖乖地才好。”
徐莹笑笑:“你脸色却是不太好,是前朝事情烦吗?”
萧令先不想让她多想,也不想让她伤神,胡乱道:“也没什么。”今天皇帝又得了个没脸,被叶广学为首坏大臣集团给削了面子,这等没面子事情还是不要跟孕妇说了。
这是不肯说实话了?徐莹心情又变差了,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求他,努力调整了语气,把话题往地方官任命上引,先说朝上多事,萧令先要保重身体。萧令先很受用:“你也是,外面事情并不很严重,已经派人清剿了,不日便有捷报。”
徐莹故意问有什么人去领兵,具体情况如何?得知有宗室时候,还关心了一下宗室安危。萧令先道:“他们这回应该不会出错了,只可恨一群庸吏误国。”
徐莹心说,来了:“办不好事,就换人呗。”
萧令先长叹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又要能干,还要能办我要他们办事,还不能捅漏子,人材难得啊!”
徐莹趁机道:“那,我那几个哥哥,你看可还做得郡守?”
萧令先耳朵一抖,皱眉道:“他们还是京中老实呆着罢!”
徐莹怒了,你小老婆爹就要做宰相,我哥哥当个郡守你都不答应!孕妇情绪总是容易激动,按着胸口,冷冷地道:“徐梁可为相,我哥哥连个郡守都不能当吗?你也太吝啬了!我还这里呢,就如此抬一个压一个,你究竟要置我于何地?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结发妻子!”
萧令先也生气了:“徐梁是个有本事人,你哥哥们,有几个是有能耐?吃喝看歌舞行,临郡治民他们行吗?他分得清庄稼和稗草吗?连个县令都没有做过,还要做郡守?!”
徐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特么还是忍不住!“你又知道什么是庄稼什么是稗草了?你还是藩王时候,家里事务都是我打理,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抬举一个妾父亲来让我难堪……”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徐少君儿子外祖父做了宰相,这要让徐莹怎么接受?萧令先还没有一点弥补意思,他这是要宠妾灭妻吗?
一难受,她肚子还疼了。
萧令先正生气呢,徐少君多懂事儿多谦卑多知进退呀!反观徐莹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呢?正要开骂,看徐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便把要反讽话给咽了下去:“御医呢?看好皇后!不要让她胡思乱想!”
他自己去看宝贝二郎去了,徐莹众奴婢身影缝隙里看到了萧令先背影,心道: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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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君儿子生得白白胖胖,长得颇为可爱,萧令先如所有呆爸爸一样,看到心爱小宝贝就把所有烦恼都暂时抛到了脑后。徐少君又借机代父辞相,萧令先语气平淡地道:“这不是后宫该管事情。”还真有那么一点儿为人君者高深莫测意思。
徐少君识趣地不多言,两人又逗了一回儿子。萧令先就回到了办公室,头一件事就是把徐梁给拎过来,经过刚才事儿,反而把他火气给激了上来,就徐梁了,他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徐梁正后悔呢!还没跟郑靖业解释完,萧令先又要拎他去谈话!郑靖业伸手按他肩膀上:“静下心来!不要慌了手脚!先是林季兴,再是你,能忍一个,他们未必肯忍第二个。倒不是你不够好。”
徐梁苦哈哈地点头,跟着张平去见萧令先。
萧令先不改初衷地希望徐梁能够“勇于任事”。
徐梁一点也不客气,严词拒绝了萧令先提议,声称自己绝对没有那个能力。萧令先道:“其实先帝也很看好你,梁横说也有道理……”
“!”这里面又有这个二货什么事啊?!梁横昨天跑到他家门口想讨好卖乖,徐梁都没见他,直接把人给赶走了。你妹!当老子不知道你跟那个孽女混到一起了啊?!现徐梁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见上一见,那货估计是去卖好。早知道了也好早作应对啊。
接下来,任凭萧令先说出花儿来,徐梁还是不肯答应,跟不对老板很痛苦!徐梁敏锐地感觉到了朝中气氛不对劲!
说到后,萧令先也生气了,他对徐梁印象本就不是特别好,现徐梁又不乖,萧令先脸冷了下来:“朕知道了,既然卿不愿意,朕那就罢了!”
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没意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居然没人肯听他,连后宫都要作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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