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民风开放,但是生活方方面面,大家还是遵守着一些约定俗成规矩,国家也以法律形式保障了这些习俗执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商人不得衣帛”执行率还高。儿女婚事,可不是男方乐意娶,女方就上赶着要嫁,长辈们还是要商量一下。
池脩之父母已经挂了,能够对他婚事有发言权也只有顾益纯而已,池外婆都不算。郑琰父母还都呢。
例行开会。
杜氏是反对意见比较重一个:“我知道阿琰是有主意了一点儿,池家小郎君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他父母亲族都不了,”就差说这货命硬了,“且不说阿琰还小,就是那位小郎君,年纪也不大呢。他府上两位尊亲可不是好相处人。”
一打听就知道,池家外婆和舅妈,也是麻烦存,这事儿连池脩之保证都不能听。杜氏很明白,那一边尤其是池外婆,是骨肉血亲,仅存于世唯一血亲,对婚事没发言权,也不住一起,可如果她满心不乐意——这是很可能——杜氏也不会让女儿去受那个罪。
关于这个,顾益纯也无法保证,保证了也没用,这一点庆林长公主就很能理解杜氏想法。郑家儿子娶世家女也没什么,媳妇过了门就算是自家人了,怎么都好调-教,女儿是到别人家里去。池家虽衰落,就怕那俩破亲戚还带着世家习气挑剔人。晚辈对上长辈,郑琰辈份儿上吃亏。
顾益纯忍不住吐槽道:“她有主意可不是一点儿。咱们还能再找到一个能叫阿琰看得上人么?”
就算不知道郑琰跟郑靖业谈过什么,昭仁殿里事儿还是瞒不住人。要不然他们开个p会啊?不就是怕越长越凶残,长大了没人敢娶么?君不见池脩之已经从观察中候选人之一变成了开会讨论对象了么?正好有个冤大头肯娶,看看合适就默许了吧。
郑靖业一直没说话,他也权衡利弊。这么点儿就敢筹划着收拾太子,前不久还亲自出了手,再长大一点儿,搞不好比萧家女儿还难嫁掉!哪样一家子到她闺女手里,收拾起来都不会太难。难是……她闺女愿意嫁么?想到自家冰雪聪明女儿要是给个呆呆木木丈夫生儿育女,郑靖业自己都一身恶寒。
当了爹也忧郁了。
庆林长公主缓和气氛地提议:“我倒还有几个侄儿,哪家都有年纪合适,你们看——”
杜氏先摇头了:“她性子强,我怕生事。”郑靖业附议,如果皇帝再年轻个二十岁,他倒是乐见其成。现说不定郑琰还没到出嫁年纪,帝就登基了,到时兄弟之间阋个墙什么,真要让她女儿帮忙造反不成?
顾益纯终于开口了:“还有别人选么?”
世间权贵家少年也不少,大家也都见过一些,拎出来往郑琰跟前一比划,都觉不合适。不说必须男强女弱,好歹这男不能比女弱太多吧?都败了郑琰彪悍表现之下。
庆林长公主道:“钦天监那里我熟,听说京中还来了个异人,卦相奇准。请他卜一卦,不说是谁与谁,只要合一合,看是不是相宜。”
池脩之看似被全票通过了。
庆林长公主终于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问题:“阿琰是怎么想?”
现场一片静默。
这四个老家伙决定放开了手让池脩之去接触,但是,他们绝不会动用权威给郑琰先订了婚。这丫头战斗值破表,她没那个意思之前,长辈们也不想随便施压。郑琰七岁时定目标:让大家重视自己观点,已经完全达成了。就算觉得池脩之合适,他们也不能开这个口,只能让池脩之自求多福。
封建时代讨老婆,父母尊长都搞定了,还要去“追”老婆,苦逼成池脩之这样,也算是人间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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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追不上、追不上!”郑琰拎着裙角前面跑。
一个粉团子后面追,一面追一面嚷嚷:“抓到了,抓到了。”嘴角还挂着两滴可疑液体。
天气转冷,他们正庆林长公主那宽敞正房里玩追逐游戏。
庆林长公主含笑道:“阿宁就是喜欢阿琰。”
杜氏低声道:“看她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能不担心郑琰呢?池脩之并不是所有条件都好,只是郑靖业似有打算,而顾益纯面前不能过分攻击他学生。
庆林长公主道:“既定了就别后悔。顾家难道好相与了?驸马拿得定主意就成。”
“那边那位阿婆,你没打听过么?比三春鲜花还娇弱,不好侍候。她只要时不时病上一病,阿琰就难做。”
庆林长公主笑道:“阿琰才多大?没个三五七年是不能婚嫁,到时候人不都是两说了。不怕你恼,就没有一个什么都顺溜人家等着你去嫁!过了门,看各人本事,大事上不糊涂就行。我已使人送了贴子去,那位异人已收了,过两日我们亲自登门,卦要是算准了。咱们亲自与脩之谈上一谈,你要是再看不上,咱们再说,如何?”有预谋搞死人家外婆事情,不能顾益纯面前提了。
杜氏放下了心:“好。”
“咯咯咯~”顾宁这小子笑得一脸得意,盖因郑琰想知道那两位嘀咕什么,故意帮地踏步,让他给抓到了裙角,“抓到了,抓到了。嘻嘻。”
郑琰从侍婢手中接过绢帕,给他擦了擦口水:“是是,抓到了,阿宁跑得真。”
顾宁很是得意,一只小爪子还是抓着郑琰裙子不松手,仰头扭脸:“阿娘,阿娘,我抓到阿姐了。”
郑琰提溜着他往主座上走,塞到庆林长公主怀里:“他可真淘气,累坏我了。”
顾宁窝庆林长公主怀里,眼睛还是看着郑琰:“阿姐好漂亮,长大嫁我作妇。”
郑琰拎着绢帕,一抖一抖,戏言:“什么时候你说话不流口水再说吧。”
顾宁涨红了小脸,一头扎进庆林长公主怀里直蹭,死活不肯再抬出头来。
杜氏一脸惨不忍睹,阿琰,你不该娇羞一下么?怎么把阿宁弄得娇羞了呢?
庆林长公主抚着顾宁小脊梁,也不安慰他,只说郑琰:“阿琰也是大姑娘了,不要总拿这个话当戏言。不是阿宁,换个年岁相当孩子,当了真可怎么办?”
郑琰别扭地挪了挪身子,小声道:“我才不轻易许人呢。”
还有救!杜氏颇感欣慰。庆林长公主也欣慰了,正要说什么,忽听得外面远远地有钝响,杜氏问道:“这是什么声儿?”
“那边永安坊里正修宅子呢,成天不得安宁,也不能说什么。”
杜氏问道:“可是广平郡王府邸?离你们可近了呢。”可不是,就隔壁坊,步行二十分钟。
庆林长公主撇撇嘴:“管他呢!与咱们很不相干。那孩子小时候我见过,跟他娘一个模样儿,小老头儿似,呆呆木木,道学得很!”被个四岁孩子指出座位太靠皇帝了,是庆林长公主心里一件尴尬事儿。
郑琰耳朵动了一动,心说:果然已经是个不相干人了,太子嫡子被赶出宫了。
庆林长公主已经把注意力放到郑琰身上了:“过两日我与你阿娘去一个奇人那里,阿琰一起好不好?”
“呃?什么奇人呐?”
“据说演卦极准、相面也准,”庆林长公主状态全开,力忽悠郑琰,“断人休咎祸福,从没误过。他少年时,路过一户一家,家中丢了四锭黄金,扰攘不休,以为奴婢偷窃,要报官杀婢。这奴婢命不该绝,他动了恻隐之心,卜了一卦,断了黄金所……”
郑琰一脸不相信,怎么听怎么像神棍诱骗家庭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