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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翼飞神色一肃，问道：“敢问娘娘，人类与万物生灵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

女娲眉毛一挑，道：“万物生灵自我手中诞生，自然都是我的孩子。”

杨翼飞缓缓摇头，道：“不，并非如此，你从未将万物生灵当成孩子，你也从未将自己当成一个母亲，你是神，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你只是将万物生灵看做蝼蚁，娘娘可曾听闻过一个词，叫‘上帝视角’？”

女娲默然，虽然没听过上帝视角这个词，但这个词并不深奥，一听就能明白其含义。

杨翼飞叹息道：“你以上帝视角去看待人世中的一切，又如何能了解人类？又怎么能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当你在为人类自相残杀而感到痛心流泪时，可曾看到，人类却正在为自己的英雄而欢呼，为自己的胜利而欢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这句话其实应该改成有生灵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别说人，就算是神也一样，天地初开时，天地间只有你和将臣，后来又多了人王和瑶池圣母，总共就四个神，你们各司其职，自然没有冲突。”

“可你扪心自问，若神像人一样多，会不会出现意见相左，脾性不合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会不会有争斗？”

女娲脸色变幻不定，她顺着杨翼飞的话去思索，若神也有那么多，还会相安无事吗？

杨翼飞再度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说了这么多，可以总结成一句话，娘娘对人类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族群，根本就不了解，就像人类不了解其他生灵一样。”

“但是人懂得去学习，去研究，慢慢的，人类开始了解其他生灵，开始知道其他动物的习性，为什么娘娘不可以像人去了解动物那样，去了解人呢？”

女娲眼底闪过一抹悔意，但她依旧没有开口。

“再说回灭世重生这事，正如我所说，你并没有把万物生灵当成自己的孩子，在你眼中，万物生灵便如蝼蚁，那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你随时可以轻易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

“你认为人类学坏了，你一次次给他们机会，希望他们变好，却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或者说寄托在人类自己身上。”

“三清祖师为此努力过，如来佛祖为此努力过，人王伏羲为此努力过，地藏王也为此努力过。”

“可娘娘你呢？你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冷眼旁观，却不知，外人哪怕教得再好，又哪里及得上母亲一句话？”

“不过娘娘懂得自省己过，这一点让我钦佩，你知道自己错了，你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可你的方式，是灭世重生，让一切重新来过。”

“我相信若娘娘当真重新来过，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可是……”

说到这，杨翼飞顿了顿，凝视着女娲缓缓道：“这一世的万物生灵何其无辜？地球上六十亿人类，不计其数的生灵，他们凭什么为娘娘的过错买单？”

“你以神的思维去判断人的善恶对错，就好像人以人类的思维去判断动物的善恶对错一样。”

“如果按照你的思维，人类可不可以认为，狼吃羊，狼就是坏的，所以人类是不是要灭绝狼？”

“可是人类知道，狼吃羊并不是因为狼坏，它们只是为了生存，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

“人类发动战争，互相残杀，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一群人过得好一点，这跟狼吃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万物生灵都有享受的本能，如果狼在巢穴中就能吃到羊，那么狼也就不会出去猎杀了。”

“娘娘以此来断定人类已经学坏，要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这实在是没道理。”

女娲听杨翼飞说了这么多，其实潜意识中早就已经被说服，但灭世已成定局，连她自己都无法可解，是以她还坚守着最后那一点倔强。

女娲沉声道：“如果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为什么不可以携起手来共同创造好的生活，而要去掠夺别人的？”

女娲这个问题别说杨翼飞和将臣这种“高材生”，连站在他身后的杨青叶都是大摇其头，坐在他们对面的众人看向女娲的目光，变得像是看着一个天真的小女孩。

如果用后世的语言来形容，那就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杨翼飞失笑道：“这个问题连我那尚未成年的儿子都可以回答你，青叶，你就告诉你女娲auntie，人类为什么会去掠夺吧！”

“是。”

女娲微微扭头看向杨翼飞身后的少年，杨青叶毫不怯场的看着女娲，道：“因为资源，人类生存的环境就那么大，资源就那么点，人口却越来越多。”

“想要让所有人吃饱，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所有人都吃不饱，所以只能去掠夺别人，将更多的资源据为己有，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的族群吃饱。”

杨翼飞对女娲摊了摊手，道：“就这么简单，所以说到底，人跟动物没什么区别，厮杀争斗，都是为了生存，强者吃掉弱者，也是必然，所以娘娘灭世的理由真的很没道理。”

“更何况，人类之所以是万物之灵，便是因为人类不仅仅只是遵循自然法则，更是因为人类懂得礼义廉耻，有道德准绳，只有人类的世界中有情义存在。”

“我最后想告诉娘娘一句话，这个世界只要还有爱，你就不必绝望，因为只要有爱，就还有希望。”

“你可以好好去看看人世中的一切，不要只看大体，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可救药。”

女娲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我会去看的，不过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果灭世已成定局，连我自己都阻止不了，你会怎么做？”

众人心下暗喜，女娲这句话，就表示她灭世的决心已经动摇，甚至心里已经后悔灭世的举动。

杨翼飞叹道：“其实无论如何，你都灭不了世，我只是希望你能自己想通，放弃灭世。”

“要杀掉一位并不邪恶的神，这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我更希望这个世界多一个宽仁慈悲的女神。”

“就算你自己都阻止不了灭世，只要你有心，我会帮你，别的不说，只要有盘古弓箭在，那颗陨石连大气层都进不了，就会被射成一堆碎石块，或许世人还能有幸目睹一场壮观的流星雨。”

“不过那样一来，你的肉身恐怕保不住，而肉身毁灭，你的元神就没了依托。”

“以后要么只能夺舍，或者像这样借用别人的肉身才能出来，否则根本不能离开五色精魂太远，所以还有另一个选择。”

杨翼飞看着女娲，微笑道：“将那颗陨石的方位告诉我，我会提前一天出发，找到那颗陨石，取出你的肉身，带回来让你灵神合一。”

“没了你的肉身牵引，我要么打碎它，要么改变其飞行轨迹，灭世之局自然便破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