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灯火通明。
千家万户,此夜无眠,整个汴梁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皇城春和殿内,赵偲设宴,接待各国使者。
文武百官,只要是从三品以上的,尽数到场。
杨霖依旧托病没来,在院内陪自己的亲人,阖家共享天伦。
可惜的是杨通还是没有坚持到十五,趁着杨霖去衙署,正月十三时候就带着一帮子弟兄出了京。
好在杨霖也习惯了,让他们在这豪门府邸中,活生生也得憋出病来。
府上依旧是张灯结彩,侍妾们挨个敬酒,杨霖都笑着一饮而尽。
到了后面几个,便不再倒满,轮到苏妆怜的时候,她们姐妹一道上来,苏凝香倒了一杯酒,递到杨霖手边,盈盈一拜道:“祝大郎喜乐安康、吉祥如意。”
杨霖刚想回一句,捧着酒壶的苏妆怜歪着脑袋,笑道:“是不是老爷走了你就闷闷不乐?”
在唐时一般的侍妾奴仆,称呼家中的家主为郎君,五代之时渐渐多了些胡人风气,叫爷的多了起来。
等到北宋末期,一般的豪门都开始称呼家主为“老爷”,只有为数不多的渊源流传的世家,才坚持唐时的叫法。
杨霖笑骂道:“就你个小蹄子嘴巴刁。”
苏凝香心中思忖着正室夫人在桌上,妹妹如此轻佻和大郎调笑,总归是不好,便揪着她的衣袖退了下去。
杨霖一看,郑云瑶托着腮,神思不属,好像是心事重重地样子,便问道:“瑶儿,在想什么?”
郑云瑶叹了口气,道:“我们家团团圆圆,如此热闹,可怜我姐姐呜呜孤苦伶仃,守着一个偌大的艮岳。”
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紧接着就哭了起来,杨霖皱眉道:“不是说了我会想办法的嘛,怎么好端端地又提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郑云瑶皱着鼻子问道。
房中的侍妾们见状,一个个都识趣地退到了外面的客堂,这些莺莺燕燕,平日里唧唧喳喳,此时却竖着耳朵一句话也不说,极有默契地偷听起来。
内室只剩下杨霖、郑云瑶和她的四个丫鬟。
杨霖眼珠一转,哄着她道:“你放心,这不是刚出了那档子事么,这个时候多少人都盯着艮岳看呢。你让你姐姐再忍几天,我就把她调出艮岳,到你们娘家去。”
“你说真的?”郑云瑶梨花带雨,红着眼眶道:“你最会骗人,除非你起誓算啦,你的誓言也不做数的,大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说着说着,一顿粉拳就捶了起来,杨霖挠了挠头,无可奈何地道:“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自己抢来的媳妇,平日里娇憨天真,傻乎乎的十分好骗,没想到一碰到自己娘家的事,就这么精明难缠,真让人头大。
杨霖伸手去抱,被郑云瑶抻着胳膊挡住,仰着小脸发狠道:“不把我姐姐放出来,你就别碰我!”
说完看到杨霖不在乎的表情,指着外面道:“还有她们!”
外面的侍妾们脸一红,纷纷在心底抱怨起来,你自己不让碰,还不把机会让出来,真是可憎!
虽然这么想,但是郑云瑶发了话,谁也不敢伺候杨霖了。毕竟是正室,在这个时候,正室夫人地位之高,是仅次于杨通,和杨霖平等的。
啪的一拍桌子,杨霖板着脸地说道:“你别闹了,我说了,过几天就办。”
“你说话什么时候算过,大骗子。”
杨霖甩着袖子,拂袖而去,这事不是他不肯,着实不好办。
恐怕真要等到谋取大位之后,才好处理,免得横生枝节。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有王莽这位前辈的例子在前面摆着,谁敢说就会百无一失了。
外面客堂的一种妾室,一见他出来,赶紧都低下头,生怕大郎点将侍寝,没来由得罪了大妇。
杨霖更加气恼,骂道:“一群软骨头,墙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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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里,烛火通明,济济一堂的都是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
杨霖左边是宋江,右边挨着高柄,觥筹交错,已至酒酣耳热之态。桌上炭火正红,雕花的铜锅内翻腾着滚滚热气。
李师师带着另一个侍婢穿着月华裙、桃红色的小夹袄儿,一左一右站在一旁给杨霖捧壶侍酒。
京营行军的后起之秀,近来几次大战风头正劲的刘锜和杨沂中,殷勤地添着木炭,或者切一些兔肉。
如今他们都还是年轻小将,虽然崭露头角,但是毕竟资历不足。
杨霖派人叫他们来吃酒,是上官看重的表现,几个人心中也十分欢喜。
宋江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聚宴,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大着舌头道:“少宰,怎地今夜有雅兴,邀我等吃酒?”
杨霖嘿嘿笑了两声,道:“我爹前天又出京了,我们不是大户,也没有个兄弟旁支,只有个外甥。待在宅子里和女眷厮混有什么意思,还是弟兄们相聚,来的痛快。今夜她们苦苦求我留下团圆,我一咬牙,还是出来和你们吃酒。”
这番话简直挠到了宋江的痒处,他乐不可支,道:“少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他喝了点酒,一不小心吐露了杨霖就喜欢在府上厮混,连着一个月托病不出来的事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众人的眸子大都带上了几分朦胧的醉意,只有高柄还保持这清明,他被艮岳的事折磨的够呛,这几天了也没有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