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把刚才李氏送来的,一袋受过cha0已经有些发霉的米倒出来,铺在小院的石台上暴晒,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娘。”
“肃儿,你方才不该对李n娘那么说话的。”靠着桌子缝衣服的妇人抬起头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对方每月还肯送点东西来,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只怕他们一个月里就有半个月要饿肚子,凭她刺绣换来的那点儿钱,压根撑不下去。
赵肃笑了一下:“我也没对她无礼,只是她太瞧不起人,礼尚往来,回了两句罢了,人必先自重,而后人重之。”
陈氏奇道:“你从何处学来这些文绉绉的”
“这几日去山上回来,路过族学,就顺道在外头旁听了一下,这都是族学里的先生说的。”
陈氏不掩担忧:“族里本来就不待见咱们mǔ_zǐ俩,可别又惹上什么麻烦。”
赵肃笑道:“只是站在门外听,不妨事的,儿子也想读书习字。”
陈氏一怔,看着这个年满十三,身形瘦弱却似岁孩童的儿子,眼眶一热,忙低下头:“都怪娘,若不是娘出身低,现在你也是个大少爷了”
赵肃生怕她又哭起来,忙道:“别说这些了,娘,我今天在山上摘了些野菜,挺新鲜的,咱们晚上吃这个吧”
陈氏点点头,强笑道:“娘这就去做。”
赵肃忙按住她:“今儿个您歇着,让儿子也施展一下手艺,尽尽孝心。”
这里的人说的都是福州话,赵肃却不自觉地带上北边的官话口音,听起来有点怪异,但陈氏心中有事,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自mǔ_zǐ俩被赶出赵府以来,少年一直沉闷消极,郁郁寡欢,有时候甚至还会躲起来偷偷哭,从未像现在这么成熟懂事,陈氏愕然之余,既觉感动,更觉自责。
赵肃在陈氏动容的目光中落荒而逃,等入了灶房,才缓下脚步,叹了口气。
半个月前,赵肃还不是赵肃,而叫王宁。
在王宁的那个世界,就算还没实现,大家也都吃得饱穿得暖,闲来茶余饭后聊两句时政,骂两句政府,没事就上个网,泡个妞,日子平静而惬意。
在成为这具躯t的主人之前,他觉得日子快淡出个鸟来,但来到这里之后,他才发现,能够觉得无聊也是一种幸福。
赵家的祖上可追溯到宋朝,据说是宋太祖赵匡胤三子,舒王赵德林的后裔,到了赵肃的高祖,早就在福建长乐落户安居数代,赵氏家族也因此繁衍成当地一个大族。
赵肃的父亲叫赵希峰,科举考了十几年,也只是个秀才,最后还拖垮身t,于三年前亡故。赵希峰的正妻姓吴,娘家是同安一带的官宦人家,据说还有个伯父在外地为官。
赵肃的出生很偶然。
有一回吴氏出门省亲,赵希峰醉酒之后,强迫了陈氏,谁知春风一度,却珠胎暗结,这下子可t0ng了马蜂窝。
明代嫡妻和媵妾地位分明,妾室的地位永远不可能超越正房,妾室所生的庶子nv,也不可能继承家产,而陈氏甚至还算不上妾,充其量只是个陪房奴婢,睡了也就睡了,可偏偏睡出个儿子来,怎能不让吴氏又惊又怒
吴氏从此对这个丫鬟恨之入骨。
但有了子嗣,情况就有些不同,正妻就算再怎么不忿,也不能把庶子的生母卖掉,赵家这种书香门第最重名节,若传了出去必然不好。
吴氏容貌姣好,又有心计手腕,再加上这样的背景,平日里便令赵希峰忌惮三分,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自感理亏,更不敢开口说话</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