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轻悠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平和:“能让我儿子把话说话吗?”
素心忙低下头,手指几乎把帕子搅成了团。
“娘为什么不能给她赔礼?”乐轻悠看着儿子问道。
方纪却低着头,不吭声。
乐轻悠说道:“那这么说的确是你理屈了?”
“不是的”,方纪抬起头,急得脸色通红,“她说娘的坏话”,见娘亲一直看着自己,他一急便接着道:“她说娘亲是妒妇,如果没有大舅和二舅,爹肯定不会只守着娘一个。她还说大表哥二表哥傻,再不警醒些,家里的东西都会被我们划拉走。”
素心已经抖着肩膀跪在地上,万万没想到离得那么远,这位小少爷能把话听得这么清楚,还牢牢记住了。
乐轻悠看她一眼,对彩袖使了个眼色,彩袖干笑着道:“素心姑娘,我去给您拿套新衣服,您回去好好养着吧。”
素心脸色发白,但又安慰自己,自己说得都是实话,姑奶奶听了能怎么样,她能捅到老爷那儿去吗?
只要不想亲戚间尴尬,这些话她就不会跟老爷说的。
乐轻悠没管她怎么想,牵着儿子的手去了里间,里间,一向不插手丫鬟事务的方宴正靠在床头翻看一本游记,方约则在靠窗的桌旁默写他的乡试文章。
方宴放下书,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乐轻悠坐过去,这才开始教训儿子。
“有你这么笨的吗?”他开口就这么说。
乐轻悠心道有你这么教训儿子的吗?却没把话说出来,爹爹在教训儿子时,不管对错,当着儿子的面,她这个娘亲都不能说反对的话。
方纪磨着脚尖,听了父亲简短的教训,接着就被母亲拉到床边坐着慢慢分说。
方纪半点没有不耐烦,边听边点头,心里却想着,母亲就是太给那些下人脸了,还是父亲说得对,直接跟大舅说,让大舅把那丫鬟赶出府就好了,他跟一个下人认真计较,掉身份。
不过母亲说的,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吧,而且听母亲说话,还能听到小故事。
乐巍很快就知道家里的大丫鬟被小外甥捉弄后,直接跑去妹妹那儿告状的事了,他皱了皱眉,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等了半个时辰,才去了莺语院。
素心料错的是,乐轻悠没说呢,乐巍直接就问小外甥因为什么事生的气。
大哥问起,乐轻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那些话都说了,见他脸色不好,笑道:“闲话之类的我从不放在心上,之所以跟大哥说,还是觉得我们都跟小时候一样,虽是两个家庭,却都是一家人,大哥也不要生气。”
“大哥不是生气”,乐巍摇头,“只是觉得好人才难寻,这些丫鬟之流,大多是给点脸面便不知天高地厚。”
乐轻悠笑了笑,问道:“绍儿和纾儿什么时候回来?”
那兄弟两个现在都在白鹤书院求学,而绍儿一个月前去了北地游学,白鹤书院也到了放假的时候,回京前还收到他们的信,一个说要赶快回来,给姑姑、姑父和小表弟们带各地特产;一个说特别想姑姑、姑父小表弟们,准备请两天假提前回来。
而乐轻悠这一路上收信不便,就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行程了。
闻言,乐巍笑道:“昨天他们两个都有信送来,最晚后日便到。这些年你们不在京城,不止他们两个,小峻家那三个也常念叨你们。”
……
说了会儿话,乐峻和叶裁裳就带着明显是好久不见姑姑、姑父而特地收拾了一番的乐纱、乐纶、乐彩、乐绎,还有他们才刚六岁的小女儿乐纤,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安静的只有鸟语啁啾的小院,立时热闹许多,久不相逢,都是欢笑寒暄。
云烟把乐轻悠他们一来就见过的乐纽也带了来,并命厨房准备烧烤,一家人直接在莺语院吃烧烤、叙别情。
乐纱如今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十三岁的时候就与陈国公嫡长子定下了婚事,今年初时,陈家请媒人定下了亲迎日期,只待金秋八月时节,便给两个孩子办婚事。
但打扮得精致的乐纱却看起来不大开心的样子,她上前来给姑姑、姑父见过礼,就坐在乐轻悠旁边。
这时,晚一步走来的乐彩柔柔施礼,她明显地继承了她姨娘的身子骨,十分单薄,却也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她对乐轻悠还有记忆,心里也十分亲近这个姑姑,想要像姐姐一样,亲密地坐在姑姑身旁,但是看到姐姐的冷脸,她便自觉地转过脚步到另一边坐着去了。
而另一边,是苏行之带着方约等几个少年在烧烤。
“行之哥哥,大哥,约表弟……”,乐彩一一向这些兄弟打了招呼,便在苏行之旁边坐下,苏行之把刚烤好的一串香菇递给她,乐彩接过,连忙道谢。
因为旁边大侄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乐轻悠往那些小辈处看了一眼,行之素来照顾比他小的孩子,见此她也没多想,却在下一刻就听到乐纱低声嘟囔的一句“好不要脸”。
乐轻悠看了乐纱一眼,把一串鹿腿肉交给她,“吃烤肉正是要自己烤才有趣。”
乐纱接过肉串烤了起来,一会儿洒一样调料,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乐轻悠夸了她两句,小姑娘脸上这才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