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纱往前递了递手上的娃娃。
乐轻悠看着方宴,有些无语。
方宴走到乐轻悠跟前,拿起一旁衣架上的羽绒披风给她披上了,“外面风大雪大,穿好再出去。”
乐轻悠看到他头发上有湿,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问道:“你出来怎么不戴兜帽?你出门了?”
三哥的房间和她的是挨着的,二哥二嫂成婚后另僻了一个小院住,他们兄妹之前住过的房子都还是原样保留,因此他刚才若是在隔壁休息,出门一会儿是不会沾到风雪的。
方宴嗯了声,牵住她的手,示意那丫鬟带着小乐纱在前走,才低声说道:“二哥衙门里有紧急公文,我吃了饭他还没回来,就没等着,回了方府一趟。”
“回方府干什么?”来到外间,乐轻悠把挂在门后衣架上的赭色披风给他披上。
方宴笑道:“我把府里建造时的营造图给找了出来,晚上我住在这儿,咱们看看营造图,需要添什么家具,也都写下来,这些是需要至少提前半年准备的。”
说着顿了顿,“还有,咱们的喜服已经绣好了。等雪停了,我带你去试试。”
乐轻悠边听边点头,听他这一句一句的安排,特别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她有个好友,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大四下班学期,就见她整日在寝室捧着电脑选家具选婚纱,还三五不时让她们三个室友陪她看家具。
所以乐轻悠这个时候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还对方宴说:“我想要一个红木的带有衣柜,还可以放书本等杂物的拔步床。”
方宴笑着说好。
一旁完全被忽略的小丫鬟和乐纱牵着手,看看他们,又相互看了看,都没说话。
给方宴系好了披风,又把兜帽戴上,乐轻悠才向小侄女伸出手:“走吧纱纱。”
走出门来,乐轻悠牵着小乐纱走在前,方宴走在一旁,手里还提着轻轻提醒他别忘了拿的礼物,后面跟了三个丫鬟两个婆子,一行人穿过回廊,走入风雪中,很快便到了乐绍、乐纾两兄弟暂居的院子。
这个院子就在主院旁边,毕竟两个孩子住得远了乐峻和叶裁裳都不放心。
因此乐轻悠这边刚到主院旁这梨花院,正好与出门的二哥碰见。
“轻轻,睡醒了?”看见乐轻悠,乐峻立即大步走来,“刚丫鬟来报说纱纱去找你了,我就担心她吵到你,正要去看看呢。”
乐轻悠笑着喊了声二哥,说道:“我和纱纱玩得可好呢”,见二哥眼下带着倦色,又问:“二哥没睡好吗?”
“连日大雪,又有粟裕使者朝见”,乐峻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近来衙门里比较忙。是不是想去看看绍儿和纾儿,走,咱们进去说。”
婆子已经上前拍了门,负责院里杂事的小丫头立即过来开了门,见到男主人,连带着另外两个正玩雪的丫头,都跑过来见礼。
乐峻让她们下去,带着乐轻悠走了进来,“正房当作了客厅,绍儿和纾儿他们兄弟都两个住在东边的厢房。这个点儿,他们应是在描红。”
乐绍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听到外面的声音出来见了礼,乐纾那边的两个大丫鬟却是慢了一步。
现出来的那个穿着水红坎肩的丫鬟道:“二老爷来看我们少爷的吗?快请进吧。”
乐峻说道:“让绍儿和纾儿都来客厅,今天的大字免了,明日多写一张便是。”
两方的大丫鬟不敢反驳,回去喊自家少爷时,还偷偷地看了乐轻悠和方宴一眼,知道这很可能就是二老爷前几天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迎接的小姐和未来姑爷了,心里有数,进了屋子免不得嘱咐小少爷一番。
乐轻悠本来想直接去小侄子们房里的,却是没想到他们兄弟两个才一点儿大,并没有住在一个屋子,而且瞧那两边的丫鬟,也似有些不对付。
进了客厅,这么问二哥时,就见二哥笑道:“一嫡一庶,这两边的下人的确有些不对付,不过大哥管得严,她们不敢在两个孩子跟前说什么。”
方宴放下那一串礼物,给乐轻悠解下披风,说道:“等他们大些,有了自己的判断,许是就好了。”
乐轻悠点点头。
乐峻在太师椅上坐下来,完全没有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男主人亲近女儿的规矩,抱了女儿坐在膝上,看着自家妹妹和不承认也得承认的妹夫笑道:“你们这次回京,咱们以后便能在一起过年了。”
大哥任职的地方离京城近,顺风顺水的话一天一夜便能到。
想一想,他们已经有好几年不在一起过年了。
方宴坐在了对面,问道:“大哥现在在扬州府?”
一年前乐巍破了一个官商勾结的大案,便于那时升任为三江总督,扬州府即在三江政治区域内。
三江总督在扬州、淮州、丰州三个府城均有办公的衙门。
乐峻说道:“云外祖母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扬州距离京城还近些,大哥便一直在扬州府办公。”
正在这时,两个小男孩,一高些一矮些,一个深蓝绣纹小襦衫,一个浅黑色绣纹小襦衫,都梳着一个与衣裳同色布的包头,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
“二叔”,两个小男孩一前一后地见礼。
乐峻笑着让他们免礼,然后指着对面说道:“那是你们姑姑和姑父。”
深蓝色小襦衫的男孩转身,规规矩矩地见了一礼,声音平平道:“见过姑姑姑父。”
不用二哥说,乐轻悠就知道这是乐绍,当初看他满月时还在襁褓里包着,现在就成了一板一眼的小书生,她不由笑道:“绍儿好。”
乐绍忍不住看她一眼,随即有些愤愤地低下头。
另一边,浅黑色小襦衫的男孩跟着说道:“见过姑姑,姑父。”
单独说话时,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发怯。
“纾儿好”,乐轻悠又轻声问道:“你怎么不抬头看看姑姑和姑父?”
乐纾从进门来,一直就是半低着头,听到这话,小身子一僵。
乐峻忙打岔,“轻轻,你给不是给他们带了小礼物?”
乐轻悠看到二哥的眼色,笑道:“是啊,有小宝剑还有小弓箭,还有陀螺,你们想要哪个?”
两个孩子却都不上前。
方宴皱了皱眉,看了眼攥着小拳头的乐绍,可以肯定这个小孩子不喜欢轻轻。
只是不喜欢轻轻,为什么?
难道他那个娘还能塞人到乐府,在孩子跟前挑拨什么?
在他思考这些时,乐轻悠已经先打开一盒小动物糖果,走过去,蹲下身,托着小马、小公鸡糖果,让两个侄子挑选。
刚才没分到糖的乐纱有些眼馋了,仰头看了父亲一眼。
乐峻好笑一声,松开手让女儿下去。
乐轻悠十分有耐心,再加上小乐纱看到那些小动物糖果时的欢呼,乐绍和乐纾兄弟两个慢慢地就也伸手挑了一个。
同时还小声道:“谢谢姑姑”。
乐轻悠笑道:“不用客气。”
跟小朋友熟悉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他们玩游戏,如果一个游戏不行,就玩两个。
看外面差不多停了,乐轻悠提议去堆雪人。
乐纱第一个附和,“堆雪人堆雪人。”
乐绍别别扭扭地说道:“那好吧”。
乐纾只是点了点头。
乐轻悠便跟个孩子王一样,带着他们三个来到雪地中,让丫鬟拿了四个小铲子小扫帚过来,就停在廊边没扫的几尺高的厚雪旁,团了一个小雪球,在雪上滚起来。
丫鬟去了好一会儿,拿来的却都是扫雪的大扫帚和铁锨。
丫鬟为难道:“小姐,家里没有小铲子小扫帚。”
乐轻悠只说没关系,一边让三个小萝卜头滚雪球,一边拿起铁锨堆雪人的身子,心想过两天出去定做一套小铲子之类的玩具。
乐绍还拿着那个小马糖果,听到这个姑姑让他们滚雪球,有些不确定道:“不会着凉吗?”
“不会的”,乐轻悠笑道,“你们滚的雪球做雪人头,姑姑先堆雪人身子。待会儿咱们不玩了,回屋喝一碗姜汤,不会着凉的。”
小萝卜头们滚起雪球时,在屋里跟乐峻说话的方宴站起身,“二哥,我出去帮轻轻堆雪人身子。”
乐峻也站起身,让丫鬟去准备姜汤,来到院外,看了一会儿就也参与到堆雪人大军中。
乐绍那些个丫鬟婆子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一个大丫鬟想上前帮忙,却是被乐峻一个眼神看得识趣地退了下去。
很快地,三个小家伙就都玩开了,乐轻悠这才注意到,一直怯生生的纾儿大半张脸上都是麻点。
想起三年前她和三哥去蜀州时,大哥也匆匆回去泸州,就是纾儿得了天花。
纾儿脸上的麻点让乐轻悠心里很难受,本该可爱非常的小孩子脸上留下了这些难看的小疤痕,怪不得他一直都半低着头。
大哥相貌俊朗,纾儿长大也本该是个俊美男子。
乐轻悠扭过头去,难受得缓不过气来,相貌有残缺,是不能入仕的,更让她难受的是,纾儿明显是很在意脸上这些小疤痕的,见人便是半低头,他心里得多难受。
但是为了不让小萝卜头们察觉到她的异样,乐轻悠很快笑着过去,帮最先滚好一个大雪球的乐绍把那个雪球抬到雪人身子上。
方宴则拿着铁锨一个个把雪人身子铲得圆圆的。
傍晚时分,院子里立了三个身子圆滚滚脑袋圆滚滚的雪人,三个雪人都是胡萝卜鼻子,绸布剪的眼睛和嘴巴,只是戴的帽子穿的小披风各不相同。
看着这三个雪人,正打扫院子里积雪的下人似乎还能听到小主子们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