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个老头老太太也都笑不出来了,前段时间乐小姐还跟着县里的吏员来给他们的桔园嫁接砂糖桔,小姑娘别提多招他们这些老人家的喜欢了。
“我那时候不舒服,小姐第二天来时还给我带了药”,妇人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人家一个千金小姐,还记着咱们,给咱们这砂糖桔种,让咱们有钱赚,这离开蜀州了,咱么却连送送都没能。”
“村长,您说个话”,又有人道,“要不咱们派两个月追去送些罐头。”
“方大人他们能缺这个,再说这时候肯定已经出了蜀州,咱们怎么追?”村长想了想,说道:“过几天我去县里,问问太爷,方大人家住在哪儿,来年秋天桔子熟了,再点几个大小伙子给送去。咱们村里人,也能见识见识京城的风光。”
听了这话,众人都说好。
村长又道,“我还有个想法,这砂糖桔是小姐特地给咱们村里培育的,咱们给这砂糖桔再起个名字,也算是一份谢意。”
话音一落,立即就有人道:“叫富贵桔怎么样?”
闻言,其他人都对这个名字不太同意的样子,村长家认字的大孙子道:“木山叔,您这名字取得也太土了,人家叫这个名字,也不能知道是小姐给咱们村培育的啊。”
“那星娃子,你说叫个什么名字好?”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大家都这么问。
十一二岁的小子背着手,看看天看看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千金桔。”
众人都问:“怎么说?”
村长也是脸上带笑地看着自家大孙子,就听孩子道:“因为小姐是千金小姐,而且小姐给咱们培育的这些桔子才那么几颗就卖了十一两五钱银子,以后等咱们的桔子园成了气候,还能不值千金?”
听完了这说法,村长抱起大孙子颠了颠,笑道:“好孙子,你可要好好读书,要不然咱们的桔子园成了气候咱们也护不住。”
好些有条件的村民,眼看着村子有了赚钱之道,也动了送自家孩子去读书的想法。
高家村正谈论镇上哪家私塾好时,乐轻悠一行人也已经出了蜀州,走上了相对平坦宽阔许多的官道。
出蜀州地界不远,就是一个八角亭,亭角还栽着几颗垂柳,可知这亭子是专为送别亲友时暂留地点而建的。
方宴让光海停下马车,主仆十人先后进了亭中,不一会儿就升起了两个炉子,三个炭盆。
……
吃过午饭,坐车坐得浑身不舒服的乐轻悠还不想回去,又磨蹭着吃了两块花生酥才被方宴牵着手上了车。
就这样,又走走停停地大半个月,他们终于看到了三年前离开的那个宽大的京城西城门。
天空中飘扬着鹅毛大雪,城门外并没有多少人,正掀着窗帘瞧雪景的乐轻悠一眼就看见等在城门口的陈管家。
陈管家是二哥成婚后特地从一众下人中选拔出来的,刚刚三十岁,办事应对上却都很老道,他在这儿等着,肯定是得知他们要回京的二哥担心自己又中途去别的地方,让人来接他们的。
陈管家抄着袖子,这时也看到了从漫天飘雪中走来的两车四马,欣喜地上前一步,看清那骑马的驾车的都是熟人,便忙迎了上去。
跟在陈管家一旁的两个小厮也赶紧回到长长的城门洞中,将停在里面的马车调过头。
京城的街道上因有临路店铺家小厮的打扫,也只是积着一片薄薄的雪,马车走过,比外面那种一过去能雪能把轮子漫去一半的城外道路上轻松许多。
乐轻悠这个坐车的都能感到这种轻松,又想掀开窗帘开街边景色,腰却被坐在一边的方宴揽了过去。
“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他说着把一个暖炉子塞到她手里,“暖暖手。”
乐轻悠笑道:“我不是想画一画这两天一路走来的雪景吗?”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靠在方宴怀里,捧着炉子和他一起看起书来。
雪中的京城,热闹并不减以往,尤其是那茶楼、吃食铺子,这时反而比以前更热闹几分,铺子里的雾气伴随着人们谈笑的声音传出来,别有一种岁月静好感。
但有人在温暖的食铺里享受美食,就也有穿着单薄的衣衫在雪花飘扬的室外讨生活。
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陈管家,抄着大毛袖子,在车篷的遮挡下半点雪花都落不到身上,正跟赶车的光海说这两年家里的变化。
什么家里新添的两位小主子,小小姐和小少爷有多可爱,什么又请了个淮扬的大厨,什么大少爷家的两位小少爷现在都在家里的。
正说着,陈管家不经意地往路边一看,那个穿着秋衫的矮小影子就进入了视线中,陈管家顿时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
光海也转头看了一眼,那小影子是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带着个半旧的单布帽子,脸色冻得红彤彤的,正不停地搓着小手跺着小脚站在一个绣庄门口。
“小陈”,挥了下马鞭子,光海问道:“那孩子你认识?”
陈管家收回目光,唏嘘道:“光伯,那孩子还算是咱们家的亲戚呢。”
车里,乐轻悠也因这一句话,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巧的是那孩子所站在一旁的绣庄正好在她掀窗帘的这一边。
乐轻悠便很清楚地看见那小孩子的年纪和穿着,至多两岁的小男孩,本该是还带着婴儿肥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却是瘦得颧骨明显,一双眼睛也大得非常。
他很小,站在寒冬的室外给自己取暖的搓手跺脚动作却很熟练。
乐轻悠这边刚掀开窗帘,那绣庄里就走出一个同样披着披风拿着兔毛暖袖的丫鬟,她出来后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远远看着是说了声走吧,小男孩就迈出有些僵硬的小短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