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夫妻被扔出门外时,门里的欢闹又继续响起,那一片和乐的场面,让人根本想不到前几分钟这里才发生过一场闹剧。
拜过天地之后,郁娴儿就被送入了洞房,因为她身边那些个不好惹的丫鬟,乐轻悠也没过去,只让家里下人端了一碗甜汤两碟小菜、花卷给送过去。
郁娴儿心里不愉快,任谁在婚礼上遇到这样的乱子都愉快不起来,正冷着脸问昨天就留在这里的知棋、知琴,“那两个人进来时你们怎么不知道拦着?”
送菜的小丫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少夫人,这是小姐让人给您做的菜,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郁娴儿撤掉脸上冰霜,笑着说道:“替我谢谢轻悠。她怎么没过来,可是忙得很。”
小丫鬟把托盘转交了出去,施一礼道:“今天来的客人很多,小姐可能没空来跟少夫人说话了。”
郁娴儿笑笑,也不介意,让知意给小丫鬟打赏,一边拿起筷子夹菜。
小丫鬟一退下去,知棋马上就道:“小姐,奴婢根本不认识那什么曹家人,但是乐小姐总不能不认识,她一直在招待客人,却不提前处理好曹家人,奴婢看她就是故意想给小姐您难堪。”
郁娴儿将筷子往碗上一放,皱着眉道:“好好儿的,她给我什么难堪?”
知棋哼了声,不服气道:“小姐嫁进来,以后这乐家可就不是她说了算了,她心里能舒服吗?”
在内室收拾喜被的奶娘听见说到这儿,立即转身出来,呵斥知棋,“你个死丫头,小姐才进乐家门,你就调三窝四的,是想小姐因为这些事跟姑爷生分起来?”
知棋立即白了脸色,跪得更加规矩,“奴婢不敢,奴婢是为了小姐好,如果不在一开始就镇压住家里这位小姑子,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一屋子都是郁家的丫鬟,知棋说起话来没半点儿顾忌。
郁娴儿又拿起来筷子,却是好一会儿才对跪在脚边的知棋道:“我知道你很忠心,但这些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知棋趴下来咚咚在地板上碰了几下,感激道:“多谢小姐不罚之恩。”
虽然因为那些往事心情不怎么好,乐巍却也没喝多少酒,戌时就叫来一个丫鬟,吩咐她过去让小姐早点睡,客人这边有他们,一直到亥时把客人都送走了,他才回房。
郁娴儿已经换了一身丝滑的大红色里衣,这时还靠在床头翻着书等乐巍。
听到外面有小丫鬟在喊姑爷回来了,郁娴儿忙放下书,看看衣服又摸了摸头发,才笑着向外间走去。
乐巍正在解外袍,看到郁娴儿出来,对她点点头,神情中既看不出特别的不高兴也看不出什么高兴。
郁娴儿上前,让旁边等着接袍子的知棋去泡些果茶,亲手接过了乐巍脱下的外袍,对他道:“浴水已经给你放好了,你先去泡一泡,解解乏。”
乐巍点头,道:“辛苦你了。”
郁娴儿低头,娇羞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姑爷,先喝杯茶吧”,知棋端着茶过来,突兀的声音打破了郁娴儿的娇羞。
知棋却是直直爽爽的样子,将茶往乐巍面前一送,“这些果茶都是小姐让我们跟乐小姐问过您的喜好讨来的,从戌时小姐就让我们备着温度适中的茶,等您一回来就能喝。”
这话全是在给郁娴儿讨好,郁娴儿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乐巍刚才一嗅就知道这茶是轻轻做的,心里非但没有因为知棋这一番话高兴,脸上的神色却更冷几分。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抬手接过了那杯茶,接茶时,手侧却被一根手指似挠似无意的擦过。
乐巍看了知棋一眼,神情未动。
知棋却被看得心里一热,又担心动作、神情太明显被奶娘、知心她们看出不妥,也不敢多停,送了茶就低头后退下去。
喝过茶,乐巍去洗漱,郁娴儿回到内室继续翻书看,一刻钟后,乐巍穿着一身洁白里衣出来,下人们都已退下,室内只留两盏红烛,郁娴儿握着书,娇羞而又不安地唤了声“夫君”。
乐巍嗯一声,说道:“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
帐子放下,夫妻二人一里一外地躺下,郁娴儿双手交于腹部,躺在床外侧,一动不动地摒着呼吸,不安而又期待地等待着。
等了好久,却听到身旁之人越来越平稳的呼吸,郁娴儿心中顿时复杂难言,苦涩盈满口腔。
第二日早晨,乐巍卯正即起,才睡了两个时辰的郁娴儿也忙跟着起来,看乐巍自己拿了衣服在穿,半点没有叫丫鬟进来伺候的意思,郁娴儿想问的那些话终是没问出来。
穿好外衣,郁娴儿才叫陪嫁丫鬟进来伺候他们梳洗。
乐巍自己整理习惯了,束发、配饰都没让那些丫鬟插手,正在由知意梳头的郁娴儿透过铜镜看到这一幕,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看他这样,她是彻底不用担心了。
乐巍整理好,也没立即出去,就坐在一旁,拿起郁娴儿昨日翻过的那本书慢慢翻看,郁娴儿心中的甜蜜越积越浓时,却听到后面响起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娴儿,轻轻准备的那些床帐褥被你的这些丫鬟都收到哪儿去了?”
“啊?”郁娴儿这才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他一眼,又看看床上那挂铺绣着朱紫花的帐子,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白劳累轻轻整理一番了。”
乐巍笑了笑,目光从知棋、知琴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前天就是她们来整理的吧,再劳烦你这两个丫鬟,按照你家的规矩,在隔壁单独给我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郁娴儿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了,京里豪门大部分都是这种夫妻分房睡的规矩,一开始乐巍没提,乐轻悠也没多整理一间房,奶娘就说自己只装不知道就好。
但是……第一天夫君就提出这个要求,昨天也没和她……这是才进门就厌弃了自己吗?
郁娴儿有些艰难道:“轻轻不是说过,隔壁的屋子给我们以后的孩子住的?”
乐巍笑道:“我还以为轻轻做的这些东西都不合你和你这些丫鬟的心意,孩子的房间以后安在厢房便是,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房间。”然而他的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郁娴儿听完这话,脸上又由白转红,“夫君,对不起,是我的丫鬟自作主张了,待会儿我亲自跟轻轻道歉。”
见她半点没有赶走那两个丫鬟的意思,乐巍收了笑,放下书,理了理宽袖,说道:“你一个做嫂子的跟轻轻道歉,传出去,外人岂不只会议论她一个小孩子。还是算了,全按照你家的规矩来吧。”
“如果你身边的这些丫鬟要整理你的嫁妆腾不出手,把那些帐子、褥被交给我身边的丫鬟,让她们去整理”,说完,他便迈步向外走去。
“夫君”,郁娴儿喊了一声,眼中含泪,“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第一天就这么,这么给我没脸。”
乐巍落下挑珠帘的手,回头看她,“我自是拿你当做妻子,但我需要的是一个心胸开阔,能帮我分担家事照顾弟弟妹妹的妻子,而不是一个进门来就拿‘三把火’烧我妹妹的妻子。”
“我,你对我就只有这些吗?”郁娴儿已经泪流满面,心痛难当。
乐巍想了会儿,点头:“我娶你,图的便是你那份儿气度,但是现在”,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只道:“我会尽一个丈夫该尽到的任何责任,也请你对我的弟弟妹妹能有几分真心。”
珠帘一摇,人就大步走了出去,郁娴儿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屋子里从刚才就屏息凝神半点声音不敢发出的几个丫鬟才忙围在郁娴儿周围。
知棋和知琴却是浑身发抖。
郁娴儿缓了好一阵儿,才拿着帕子把眼泪擦干净,看也没看跪在脚边的知棋、知琴,说道:“你们起来吧,先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
两人答应,知棋却又忍不住愤愤道:“小姐,姑爷竟然因为我们换了乐小姐布置的帐子这样给您没脸,可见我们以前担心的……”
“住口”,郁娴儿冷声呵斥,“以后对家里的两位少爷,还有小姐,你们都给我客气点儿,再因为你们使得我们夫妻有嫌隙,别怪我不顾念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
知棋不甘愿地闭上了嘴巴,知心踢她一脚,“就你话多,以后不比在咱们家,你少说话,再敢跟乐小姐撂脸子,不用小姐,我先打烂你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