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巍笑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看好轻轻。”
如果不是花蕊楼还算文雅,他是不可能同意让小丫头去的。
走在前面的乐轻悠却是由生气变成了平和,虽然还是有些气少年们瞒着她去那种地方,不过也觉得让他们去欢场上见识一番,并全然是坏事。
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就当涨经验值了,毕竟以后跟同科同年来往时,少不了要出入此类场所。
若是一点都没见识过,被人暗里嘲笑土老帽事小,因为没见识过而沉迷于妓女的一两个手段那就是大笑话了。
乐轻悠不想少年们小小年纪就接触风尘女子,但是她却不能改变这里倡优大盛的风气,哥哥们以后必定要进入仕途的,不可能不接触这类人。
想着这些,乐轻悠决定,今天回去后,得跟哥哥们痛陈一下其中厉害,同时她还得找机会去书店挑几篇有关风月的话本,看后常不常地给他们讲一讲。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彩带招展的花蕊楼,楼前车马簇簇,门口却并没有什么迎门的姑娘,进入其中看见那些穿着比较暴露的姑娘,才会让人察觉到这里原来是一家青楼。
“柳公子,请上二楼来,都已准备好了”,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步下楼梯来迎接,她身穿一袭杏黄衣衫,雪白的胸脯半露,发髻只斜插着一支金钗,却显得分外明艳照人。
“商妈妈,多谢你操劳”,柳向学拱了拱拳,“最重要的那位姑娘可是学出些东西来了?”
“自然,有我督促着,杭儿又是我见过的鲜有的聪慧,现在已经能把断魂两出戏唱得极好”,商妈妈低头侧身,让这一众青年才俊先上楼,态度十分恭敬,在乐轻悠经过时,她那一双泛着温婉柔光的眼睛微微波动。
但还未等她再多看一眼,已经有个神情疏冷的俊美少年把那小少年给挡住了。
尽管方宴他们三人只来过一次,商妈妈对他们却印象深刻,只因这三个少年太优秀了,楼里的姑娘中那些初初挂牌的年轻姑娘,哪一个不是把心落在他们身上?
商妈妈是不在意这些的,时间会教给那些还抱有幻想的姑娘真相,现在当紧要的是,刚才过去那个是小姑娘吧。又是被方宴牢牢护着的,而这个方宴,商妈妈不可能不知道,毕竟他们有个已升到扬州知府的舅舅还有个如今已是大庸首富的舅舅,这样的身世,在仙泉县这个地方绝对是需要大部分人捧着敬着。
然而他们很低调,有这样硬的身世却从未彰显过,除了有些门路的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有那样厉害的两个舅舅。
所以这个被方宴护着的小姑娘,就是赵知府那个外甥女?
有了这个猜测,等那些青年人、少年人都上去二楼之后,商妈妈特地叫来一个小丫头,吩咐道:“让后厨准备两碟糕点,干净的清茶,给送上去。”
小丫头有些惊讶,随即领命而去。
二楼一个临窗的宽敞大雅间内搭着个戏台子,下面是三四排桌椅板凳,每排两边都站着两个白色滚边紫色衣衫的丫头。
柳向学招呼着众人入座,随即心情极好地对站在众人后面的范懿道:“范兄,你来坐今日的主位。”
好些跟柳向学交情不错的人都知道他的安排,此时也都笑着起哄:“范兄,快请入座。”
范懿知道不把他羞辱得灰头土脸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索性顺从他们的意思,径自坐了主座。
戏台上响起锣声时,十几个白色滚边绿色衣衫的丫头端着酒菜连贯而入,她们的姿色比那些紫色衣衫的姑娘要稍逊一些,不过也都可算是清秀佳人了。
乐轻悠跟方宴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看到此种排场,不由暗暗咋舌,果真是太平盛世气象,一个小县城中的青楼竟也有如此排场。
正想着,过来送酒菜的婢女给她面前放了两碟精致的蝴蝶糕点和一壶清茶,乐轻悠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
婢女笑笑,低声道:“妈妈特意吩咐的,小公子慢用”,完了低头躬身告退。
方宴拈起一块糕点看了看,送到乐轻悠嘴里:“干净的,跑了一下午了,多少吃点。”
虽然方宴说是干净的,乐轻悠还是觉得吃了一嘴的脂粉气,刚咽下去就忙端起茶喝一口冲冲。
乐巍见了,不由笑道:“看你还要不要来这种地方。”
乐轻悠说得很是光明正大,“哥哥们来过的地方,我也得看看啊。”
话还未落下,只听前面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乐峻抬头问道:“前面怎么了?”
孟鲤凑过来,脸上犹带几分惊悚:“戏台上那个花旦,是范懿他姐啊。”
“什么?”想起那次听到的柳向学在县学门口指范懿的话,乐峻差点脱口问出来:范懿他姐不是做了柳家的妾吗?
乐巍咳了一声,乐峻意识到话不能这么直接问出来,忙改口道:“柳向学和范懿有什么过节,要这么羞辱他?”
孟鲤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前些日子听到的一些内情,坐在他们前排的人就转回头,压低声音道:“范懿他姐勾引了柳老爷,还怀上了身孕,得到应有的妾位后还不安分,直接把柳夫人给气病了。后来不知怎么的,范懿他姐流产了,听说这女人为进柳府享福,不惜自入贱籍,然后柳向学一恼,就给人弄到这地方来了。范懿嫌丢人,早跟他姐断了关系。”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乐轻悠却听出不少波澜,这其中恐怕谁都不无辜,只说范懿的姐姐,如果她是被迫入的柳府,范懿不可能一点都不管地任由亲姐姐被卖到这种地方吧。
心里这么想,面上乐轻悠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她和哥哥跟范懿都不熟,真没管的立场和必要。
虽然直觉着范懿如今的处境挺难的。
前面,柳向学正端起一杯酒敬向范懿,“范兄,你觉得这个扮演名妓的花旦如何啊?”
范懿尽量保持着面色平常,放在膝上的手却紧紧握住,以指掐掌,他没说话,只是展开右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回以一敬,然后干了杯中酒。
“范兄家境贫寒,想必也没钱来这销金窟,我这话纯是白问啊”,柳向学说着示意旁边的侍婢重新斟酒,“我自罚一杯。”
眼见范懿依旧神色如常,柳向学暗里冷笑:果真家学渊源,范家姐弟一个比一个厚脸皮,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厚脸皮,一个到他府中做绣活的姑娘怎么能摸到他爹床上去?
但是今个儿不把范懿的面子扯到地上踩,他就不姓柳,目光落在戏台上的范氏身上,他露出畅快的笑意。
亏得范氏是个吃不得苦的人,要不然这一招走下来反而要把自己搞成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