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您不说,我也要请你带我们去入学的”,乐峻就笑道,“不过您不用给我们出钱,我们家现在有大人,每天都有进账,前些日子轻轻养活了一位府城少爷的花,又得了不少钱。我们钱够用,您还是攒着银子乡试用吧。我听大堂哥说,学政说您有八成几率能考中乡试的,所以您只管准备自己的考试,带着我们入了学就不用操心了。”
赵治国忍不住笑道:“怎么说话一股你四舅的口气?这个到时候再说,小峻还念过一两年书,阿巍没念过吧,方宴呢?都过来,写几个字,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乐轻悠一看自家舅舅来了也是说起念书的事就停不下来,便转身去了厨房,给他们烧茶去。
刚踩在凳子上给锅里添好水,方宴就进来了:“这是要开火呢,怎么不叫个人?伤着你怎么办?”
“我小心着呢”,乐轻悠说道,放下水瓢跳下凳子,蹲在方宴身边,看他打火石,“小舅不是要看你们的水平吗?你怎么跑了?”
“我写了一个对子,小舅说好”,方宴将引着火的麦秸扔到灶膛里,一边点火一边看着乐轻悠,笑道:“我一抬眼找不见你,又听见厨屋有脚步声,这不赶紧过来了。”
乐轻悠忍不住朝他笑了笑。
“轻轻,我对你好不好?”方宴看着乐轻悠问,灶膛里的火映着他的半边脸颊,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热。
乐轻悠却是感叹,火光下的这个黑黑的少年可真俊美,慢慢养白了,长大后也不知道要引得多少个女子为他疯狂,面上还是笑着,点头:“好。”
“那我开春后不去私塾了,在家里带着你玩怎么样?”此时他的一双星眸灿烂至极,其中是碎盈盈的笑。
“不怎么样”,乐轻悠摇头,就说他怎么这么问,原来是厌学,“三哥,你们那天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读书变强吗?”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方宴心道,嘴上却说:“我以前在家时学过了,再去私塾也是浪费时间,到时跟你那两个哥一起参考就行了。等我们考上秀才,你也大些了,我们都去县学读书,才不用担心你啊。”
乐轻悠终是没有说服方宴,她想肯定不止方宴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阿巍哥和她哥肯定也担心着这个事儿呢。
当下她没说什么,还是以后再说吧。
烧好热水沏了茶给小舅和大哥二哥一人一杯,乐轻悠就又回厨房跟方宴一起鼓捣糖炒栗子去了。
太阳落山前,一锅糖沙炒的栗子、榛子就出了锅,吃着比镇里卖的半分不差。
赵治国只是拿几个栗子过了过嘴,见天色不早,就起身去厨屋做饭去了,总不能让孩子给他做饭。
饭没做好,出去卖炭光海和清一扛着空篓子就回来了,得知家里又来了一位舅老爷,光海放下篓子便去见礼。
赵治国听自家四哥说了外甥家里收留着一个使唤人和一个道士的事儿,光海过来见,他也不稀奇。知他这是卖炭想法子给外甥挣钱去了,便笑道:“我做一顿饭没事,倒是辛苦你和那一位道长了,以后好好为我外甥谋划着。”
光海连道不敢。
见这人老实憨厚,赵治国就明白四哥怎么会同意给外甥家里收留这么个下人了。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见到清一,赵治国打量了清一两眼:“这位道长,咱们是不是见过?”
清一笑道:“治国不如安国。”
赵治国闻言,抬手拱拳,“原来是道长,您怎么会来到我外甥家?”
“小舅,你和清一大伯认识?”乐峻疑问。
赵治国将前事说了,清一才道:“施主可有听贫道的,将名字改了?”
发现此人身上比上次见时多了几缕官运,不用说,这是沾了小轻轻的光了。不过他的名字和八字不合,不改名,以后难有大成就。
“道长是如何知道在下名叫治国的?”赵治国不答反问。
清一捋了捋腰间的破拂尘,一脸高深莫测:“涉及到我道家法门,不可说不可说。”
他能说他一开始看见赵治国时,被他身上的淡淡紫光惊到,用天眼推算了吗?
赵治国闻言,便也不再问,只道:“治国如何,安国如何?”
“这个么,看在你是熟人的份儿上,贫道便说得更透彻一些”,清一笑笑,“治国至县令便止,安国则出可能为将入可能为相。”
赵治国微微一顿,许久不发一言。
……
第二天一早,赵治国就回家去了,他没让外甥赶车送,一手提着孩子们给他装的什么葡萄酒冻饺子,沉默着一路步行往家走去。
过了镇子再走三四里地就是赵家村,不到中午时,赵治国便进了村子,因心里存着事儿,没怎么理会那些热情地与他打招呼的村人。
走过去了,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才考个秀才就拽起来了,可不就是个秀才吗?镇上好几个呢。”
这些话入耳,赵治国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那人一眼,他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决定下来:这名字要改。
一路上他想的都是若是这辈子能拼个小县令,平平安安的,何必改名字求大富贵?须知大富贵背后,隐藏的是大风险?出将入相并不一定就比小县令好。
然而世人皆捧高踩低,没考上秀才时,一个村里的人见到他都能笑着调侃两句,而现在他们即便心里不忿,也再不敢光明正大地说。
他不想一辈子过得曲曲巴巴的,那么有机会能得到最高的地位,何不试试呢?
“治国,怎么才回来?”听到大门声响,赵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见果然是小儿子回来了,就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布兜子,“你去看那两个孩子就去看,怎么还在他家耽误一晚上?上午有镇上的两个秀才公请你去吃茶,说是商量下接下来去不去县学,你却到现在才回来,人家只怕早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