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月湖,名虽为湖,却与护城河连城一体,全长绵延数十里,乃是有名的赏荷佳处。所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每到夏季,荷花盛放十里,香飘京城,引得前来这里赏荷之人接连不断。更有那颇有经商头脑之人,高价买来几艘精致的画舫,停泊在月湖之上,一年四季来人不绝。
这月湖岸上游人可随意观赏,可想要上的去那画舫,却须得非富即贵了。
玲珑熟门熟路的将谢如琢一行人引下了车,带着主仆几人朝着其中一艘双层画舫走去。
谢如琢脚步一顿,继而便收敛了神色。绛朱见她露出这般神色,当下就低声询问道,“小姐,可是有何不妥么?”谢如琢的这个神情虽然只有一瞬,可她却再清楚不过,这是防备和警惕的意思。
闻言,谢如琢顿时回神,回道,“没事,走吧。”她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罢了。京郊画舫,前世里于她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正是在这个十里飘香美景如画的月湖之上,萧君涵一面用他那无耻的嘴脸向自己说着绵绵的情话,一面朝着她们谢家下着毒手!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他跟自己说,“琢儿,谢家触碰了我的底线,我不得不反击。但是我对你心中有愧,所以就用陪你游湖作为补偿吧。”
那时她只当是谢家旁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却不想,傍晚回转经过谢家之时,便看到那百年谢家的门匾被人如垃圾一般掷在地上!
而那个正将谢家牌匾踩在脚下肆意糟蹋的人,就是着了一身盔甲英姿飒爽的沈婧慈!
前世她的噩梦之始,便是由那趟月湖之行拉开了序幕。
谢如琢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这才稳住了心神,收敛思绪,随着玲珑踏上了甲板。
“谢四小姐还真够慢的,我还以为等你要等到荷花凋敝了呢。”
刚一进去,便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继而便见到了萧歆宁略带调侃的笑脸。
谢如琢笑着回道,“你若是不愿意等,这船怕是早就开了,可见还是你心甘情愿的。”她话刚说完,就微微楞了一下。
船上并非只有她自己。
靠着窗子的位子上,正坐着一个男人,着一袭墨蓝色对襟窄袖长衫,发间以宝蓝发箍固定着,腰间悬着双龙玉佩。他的脸透着不正常的潮红,颜色却是极好,一双眸似点漆,唇红齿白,一笑时,别有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正是萧君夕。
“三皇子也在?”谢如琢虽是询问,却已然朝着萧君夕走过去,行了一礼道,“给三皇子请安。”
公主府的相救,让她对面前的男人越发的多了几分的好感,如今出其不意的见到他,心里也多了些惊喜的成分。
萧君夕含笑道,“舍妹强邀来游湖,我本是不速之客,谢小姐莫要见怪才是。”
听得这话,萧歆宁霎时在心内腹诽,她三皇兄还真是不客气,一推二五六,什么责任都让她大包大揽了。明明是这人思念心切想要约人家,却不好意思开口,这才重利以诱之,现在好了,倒是成了自己成个贪玩的了。重色轻妹!
只是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一想到那幅前朝遗老的名画,萧歆宁便在脸上堆满了笑意,“对啊,谢小姐你别介意,我三皇兄就是个病秧子,我若是不拉他出来透透气,他就得憋死在那皇宫里了。”一面说着,她一面朝着萧君夕投去了鄙视的眼神。你想拿我做挡箭牌,那就得受得了我这挡箭牌的重量!
萧君夕苦笑一声,转了个话题道,“这里风景着实不错,谢小姐以为如何?”
谢如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入目皆是碧色如云,一望无际,叫人的心思都清爽了起来。她点头笑道,“三皇子的确会选位子,这里视野开阔,是个极好的赏景点呢。”
见她话里透着欢喜,萧君夕也觉心神舒畅,刚要说话,却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萧歆宁见状忙得上前替他顺气,谢如琢也担忧道,“殿下,你无碍吧?”他咳得似乎很严重,莫不是这病又发作了么?
谢如琢猜的不错,昨夜里萧君夕又发了一场病,忙碌了一整夜才好,太医本要让他悉心调养,整个暑日都不得出门的。可他心心念念这一张脸,无论如何也要先出来见一面才能安心。
萧歆宁知道其中内情,也不由得叹息,自家皇兄似乎用情太深,倒叫她有些不安。
待得萧君夕平复了些许,方才摆手笑道,“不过是方才呛着了,倒是叫谢小姐见笑了。”只是他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到底是出卖了他,那是属于久病之人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