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少女光着脚飞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双手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脖子。
祁琚自然地回抱,轻而易举地把她圈禁在了自己怀里。
程澈好像一只缠人的猫。
她的身上带着洗完澡的潮气,还有一股清爽的桔柑气息。祁琚贪婪地垂下脑袋,俯在她的肩膀上,贪婪地闻着。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他既害怕,又庆幸。
程澈抱他抱得很紧,紧得祁琚有些喘不过气。
犹如一个渴望向生的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木。
她无助地漂浮在海里,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她原本以为漂到岸边就能得生,却没想到,有一天,那岸上的人却拒绝她登陆。
而她怀里的浮木,有属于自己的方向。
它本来是棵上好的杏仁桉,却被自己无情地拖下水。
她不应该让它继续沉沉浮浮,它应该拥有光明和安稳的人生。
可她却不舍得放手。
无数次,在溺亡的边缘,都是它把自己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
所以她死命地咬着唇,强忍着痛,模模糊糊地在他耳边说了句——
“我爱你。”
华灯初上时,锦亭苑里响起了遥远的音乐。
那是一群阿姨在空旷的广场上跳舞,其中不乏程澈曾经熟稔的长辈。
澄白的月光映在地上的小水滩里,随舞者的步伐微微晃动,她们躲着地上未干的雨水,步伐偏离了原本的节奏。
不远处是一群踩滑板的小孩,迅速滑动的轱辘在地上留下参差不齐的水渍,温度因为摩擦渐渐上升,却没人愿意停下。
直到有人要滑出马路,才有同伴激动又紧张地高声喊——
“快刹住!”
房间里,祁琚的呼吸有点急促,他在黑暗中摸到放在床边的遥控器,盲开了房间里的空调。
程澈以为祁琚要走,精准地在一片黑暗中扣住他的肩膀,然后黏了上去。
她今天热情得可怕,甚至能称得上亢奋。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祁琚,肯定能察觉到她的异常。可是,他却被程澈罕见的撒娇冲昏了头脑。
“抱抱……”程澈的体温一向偏凉,此时却像一块火炭似的。
他们都流了些汗,祁琚怕她着凉,特地把房间里的温度调到了制暖28c。
“嗯。”他一脸餍足地回应,嘴角扬起,很欣慰地用右手抱着她,左手挑起她的发丝,绕着指尖转。
体温相近的少年少女,通过亲密的肌肤传递着彼此的热气和情意。
“我听说……issdc的中国区资格赛是这个月的25号开始?”程澈闷闷的声音响起。
“是。”祁琚下意识地回答,过了三秒,他的手才在半空中停住,然后罩住了程澈的后脑勺。
“那你准备好了吗?”程澈又问。
祁琚没回答。
issdc——国际太空城市设计大赛,是全球太空研究领域最具影响力的高中生竞赛,最早由一群美国航天航空领域的专家、工程师和宇航员发起。
三年前,中国青少年国际竞赛与交流中心将这项赛事引进中国,在全球总决赛中脱颖而出的中国学生将有机会被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美国名校录取。
过了很久,祁琚摸摸程澈的脸颊,解释说:“这个比赛和我想研究的方向不对口。”
程澈抬头,再三地确认:“你不打算参加比赛?”
她没有细问为什么不对口,而是问结果。
祁琚慵懒地发出一声“嗯”。
程澈的心沉入海底。
她明明记得,小学的时候,祁琚经常会看issdc的比赛现场录播。
“你知道么,程亦奇他想考空军飞行员。”程澈转移了话题,但语气里仍然带着一丝惆怅。
祁琚应了一声,他知道。
“程亦奇以前和我说过。”祁琚睁开眼,裹了裹程澈的被子。
“我是前几天才知道的……”程澈的心更酸了,原来连祁琚都知道程亦奇的梦想是考飞行员,“可是,招飞的标准不是很严苛吗?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做了手术,以后能通过飞行员的体格检测吗?”
“他是腹腔部位进行了手术,如果术后修复得好,没有后遗症,出个医生证明,兴许还是有机会的。”祁琚冷静地分析道。
“只是如果么……”程澈吸了吸鼻子。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忽然,祁琚用手指捉住了程澈的下巴,俯下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程澈的脸。
是咸的。
余下的夜晚,祁琚不想再让程澈沉溺在痛苦自责中。
于是他的手抚上少女的肩头。
兴许是祁琚上瘾了,所以他劝自己说——不用最后一步,他们也能拥有无尽的快感,短暂地让程澈忘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小到大,苏相宜一直若有若无地在家里灌输着一种概念——女人是水做的。祁琚一直不懂,其实男人女人体内的水分均占人体重量的70,为什么偏偏只说女人是水做的。
后来,他从苏相宜和祁建辉的相处中明白,如果一家之主的男人势焰如火,那么家里的女人势必要温情若水。
再后来,他从程澈身上明白,脆弱的、敏感的女孩总控制不住泪腺。
现在,他终于从亲身实践中恍然大悟,水柔软而细腻。
程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