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和长公主年纪大了,宁慎之又没有成亲,凤知南和董锦儿都还未嫁,算来算去,凤知南这场婚礼的主事人只有凤夫人一个,这些天凤夫人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是正日子,肯定更闲不了,还没出梧桐苑,就有婆子来寻她。
仇希音忙道,“夫人忙去吧,宁郡王府我也不是第一天来,不必送的”。
凤夫人就叹了一声,她是听荣和长公主说了几句仇家和谢家断交的事,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仇希音和谢嘉树的亲事断了是板上钉钉了。
她想着就不由叹了口气,牵起仇希音的手拍了拍,“那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叫锦姐儿送你,不许说什么不用送的话,待阿南三朝回门后,我们也就该闲下来了,到时候我做东请你来玩!”
仇希音点头,宁慎之迎面走了过来,问了两句便道,“我去送”。
凤夫人迟疑,宁慎之转身往外走,“跟上”。
凤夫人只好朝仇希音歉意笑了笑,仇希音行礼告辞,跟上宁慎之。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而凝滞,刚出垂花门就有青帷小车候着,允风立在一旁。
仇希音俯身行礼,“多谢郡王,告辞”。
宁慎之揖手还礼,“仇姑娘慢走”。
仇希音搀着秀今上了香车,秀今估摸着车走远了,宁慎之听不到了,愤愤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昨天凤将军打晕奴婢做什么?”
她问着这样的话,语气中却全是对凤姜的信任,凤家人似乎天生就有种让人信任依赖的特性,凤知南是这样,凤姜也是这样,而现在,她似乎隐隐在宁慎之身上也看见了——
“姑娘?”
“不要问了”。
秀今乖乖噢了一声,果然不再问了,仇希音耳边却再次响起了宁慎之哽咽般的那个“想”字,响得她心乱如麻……
……
……
金銮殿上,孝成宗的心情非常不好,于始好不容易嫁一次妹妹,他很想去看,可偏偏那个妹妹是凤家的人,凤家的人,每次只要见到凤家的人,他就会想起凤家的男儿一个又一个挡在他面前,又一个又一个倒下的惨烈场景……
又想起来了!又想起来了!
孝成宗烦躁扔了手中的奏折,连着奏折下的话本也扔出了老远,离得远的朝臣看不清楚,离得近的李首辅、花次辅还有正在奏事的新任大理寺卿却瞧得清清楚楚,顿时就是一静。
一静过后,“皇上息怒”的呼声浪潮般响了起来,撞到枪口的大理寺卿认命跪了下去。
孝成宗烦躁摆手,“别喊了!还有你,有事等宁郡王回来再说,或者你直接去宁郡王府找他!”
这话一落,整个朝堂又是一静,连总管淡定捡回了丹书并那本奏折,孝成宗正要说退朝,就见楚阆快步走到了跪倒在地的大理寺卿身边,“皇上,臣有本启奏!”
孝成宗精神一振,刚刚的烦躁也不见了踪影,“快快奏来!”
楚阆跪了下去,将奏折高举过头顶,“臣劾皇贵妃苏氏以秘药戕害皇上龙体,戕害我大萧皇嗣!”
孝成宗瞪大眼睛,这回热闹终于轮到自己身上了?
立在御阶上的萧寅大惊之下忙快步走到楚阆身边跪下,“父皇,楚阆以臣子之身非议皇妃,是为大不敬,依大萧律,以民告官,以下辱上,是为大不敬,当处廷杖四十!”
母妃的玉清殿正在东宫的西北方向,难道莲生说的大劫应在西北,就是母妃?
孝成宗的喜好忌讳谁都知道,这个楚阆果然是出了名的疯狗,一咬就咬中了最痒处,一咬一个准,不死不休,这次不知怎的咬上了母妃,正巧宁慎之不在,与其被泼了脏水洗不干净,不如直接使个手段,直接打死了事!
楚阆将奏折又往上举了举,“皇上,臣乃御史台都御史,可闻风奏事,且本朝从未有刑上言官之先例,请皇上三思”。
孝成宗的目光在楚阆和萧寅身上转了一圈,习惯性地去看宁慎之,这一看又看了个空。
“皇上,皇嗣是国之根本,皇上的龙体更是重之又重,请皇上三思!”
孝成宗醒悟,脸色顿时阴沉下去,还戕害他的龙体,所有想阻止他长命百岁,得道成仙的都该死!
“呈上来!”
“父皇!”萧寅面色惨白,“请父皇勿信小人谗言,以致与母妃离心!”
孝成宗没理他,从连总管手中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的看过,狠狠将奏折砸到萧寅头上,“给朕审,现在就审!传太医,将苏氏也押过来!”
自居庸关之变,孝成宗已经很少在朝堂上展现性格中暴戾的一面,后妃上金銮殿不合规矩,整个朝堂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连萧寅也没敢再出声求情。
楚阆既出了手,自是已将所有人证物证拿在了手中,连身份贵重的苏六爷也在早晨前往宁郡王府吃喜酒的路上被打了闷棍,抓了来。
楚阆的口舌之利,整个大萧几乎无人能比,又人证物证俱全,苏妃和苏六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只一口咬死不承认。
楚阆最后呈上一只匣子,朗声道,“皇上,这是臣命人按照药方做出来的香,苏贵妃宠冠后宫十余年,皇上对这香想必十分熟悉,请皇上御览”。
楚阆说着先将匣子交给了太医,太医确定无误,又交给连太监,连太监转呈给孝成宗。
孝成宗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断,接过闻了闻,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苏妃。
众臣都跪了下去,山呼,“请皇上息怒!”
苏妃惊恐盯着他,连连往萧寅身后躲,居庸关之变后,孝成宗脾气好了许多,以致她都忘了他曾经暴戾的时候。
那时候的后宫,除了不受宠的皇后,其他不论受宠还是不受宠,都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之中,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孝成宗玩死或玩残的那个……
孝成宗走得不慢,却也不快,一步一步走在跪在萧寅身后的苏妃和苏六心上,苏六受不了的惨呼一声,砰砰地磕着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草民也是逼不得已啊!贵妃娘娘要那样的东西,草民不敢不给啊!皇上饶命!”
苏妃扑上前狠命挠他的脸,“你闭嘴你闭嘴!你不要想往本宫头上扣屎盆子!你休想!”
孝成宗已经走下了御阶,萧寅扑上前抱住他的腿,“父皇!父皇!母妃也是一时糊涂,求父皇饶过母妃这一回!父皇!”
孝成宗一脚踹开他,厉声骂道,“一时糊涂?给朕下了十几年的药也是一时?”
他说着快步走到了苏妃面前,狠狠一脚踹上撕打苏六的苏妃脑袋,苏妃惨呼一声摔倒在地。
孝成宗扑上前一把搡住她的领子,啪地一个耳光甩过去,打得苏妃尖叫着脸偏到一边,又反手一个耳光将她的脸打偏到另一边……
孝成宗面色狰狞,一下又一下狠命打着,苏妃的惨呼声直欲掀翻金銮殿的屋顶,苏六吓得早已不会求饶了,就那么呆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