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木抬头看了看她,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外人都道我偏爱树哥儿,可外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的,树哥儿从小身子不好,性子淡口舌笨,我怕他养不大,又怕下人偷懒,难免多看顾了几分。
人家都说谢氏的重瞳子怎样怎样,可娘从一开始就知道,娘老了后,能依靠的只有我的木哥儿,而不是树哥儿,我的木哥儿会孝敬娘亲,会陪娘亲说话,逗娘亲笑。
日后必定有大作为的重瞳子又怎么样呢?树哥儿那般的性子,小时候尚不与我亲近,宁愿对着书本砚台那些死物,也不愿陪我这个娘多说半句话,我老了后难道还能指望他不成?不管外人怎么说,在娘心里,最疼的永远是你”。
谢嘉木眼中隐有泪花闪烁,喃喃叫了声娘。
丰氏再次伸手抚向他的脸,“木哥儿,人这一辈子总会做那么一件两件错事,甚至是坏事。
就是你祖父,你父亲,甚至你小叔,难道真的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从未做错过事?真的就那般君子坦荡荡?
再说,你是谢氏的长子嫡孙,就算真的做错那么一件两件事,又有何妨?你何必总是将个屈辱的名头一直安在自己身上,甚至因此与娘隔阂了?”
“娘——”
“再说,这件事根本错不在你,你长大了有心仪的女子又有什么错?想要与心仪的女子亲近又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她仇不遂枉称书香门第,又是你姑母的嫡亲女儿,竟然守不住,那样的事也敢做出来,偏偏又不知道谨言慎行,被人发现了端倪,搅出了这样的事来,害得我儿受苦受委屈!”
“娘,不怪遂姐儿——”
“你还为她说话!她若是谨慎一些,哪怕是来寻我,只要你小叔和父亲他们不知道,事情又何至于弄到这样的地步!”
谢嘉木哑口无言,是的,只要她谨慎一些,只要不是经小叔和父亲的手,事情大可不必弄得这般难堪的。
丰氏说着忽地悲从中来,一把将谢嘉木搂进怀里,“可怜我的儿,不但要娶个低门小户的失贞女子,一成亲就要被放逐到深山老林蛮荒之地,还要一辈子背负那样的名头,你父亲和小叔他们日后只怕一看到那仇不遂就要想起来那件事——”
谢嘉木浑身一抖,不敢置信推开她,“娘?你说什么?”
当日,谢昌宣布对他惩罚时,他早已疼得晕过去了,根本没听到,后来谢昌几人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谢老夫人和丰氏顾忌他的伤情,根本不敢说,以致谢嘉木到现在都以为他的惩罚只是挨训读书禁闭,乍一听说还要放逐他,根本不敢相信。
他死死抓着丰氏的肩膀晃着,“娘,你说什么?你骗我的对不对?骗我的对不对?”
丰氏仰头看着他,泪珠滚滚落下,哽咽喊了声我的儿。
谢嘉木一见她这个反应更慌了,“娘,娘,我不要,他们,他们不能那么做,不能!”
丰氏哽咽出声,“我的儿,你祖父和父亲做的决定,我没有办法啊,娘没有办法啊!好在他们说以三年为期,三年后只要你品行过了考核,就能回来”。
谢嘉木更加不敢置信,“过了考核?那若是没过呢?”
“不会,不会的,我的儿又聪明又优秀,怎么会不过,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