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只有着一家客栈不是?”听到卫成泽中途改口,陆无心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他耸了耸肩,好似无奈地说道。
“那就一间房,”没有对陆无心的话做出什么表示,卫成泽转头看向连背都比刚才挺得更直了的店小二,开口说道,“一晚上多少银子?”
“十五文钱!”店小二立马回答,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的,“包晚餐早餐,不需要另外加钱!”
卫成泽:……
被对方那莫名昂扬的气势给震了一下,卫成泽掏出钱袋付了钱,然后一脸冷淡地转身上楼了。只有陆无心注意到,他在踩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一个没踩稳,差点跌下来。
陆无心:不知道为什么好想笑……噗。
转头对店小二吩咐了几句,让他待会儿将吃食送上来之后,陆无心也转身上了楼。
那间完好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处,想必也正是因此才逃过了一劫。
目光在那些被踩烂了的房门上停顿了两秒,陆无心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实在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牛,才能做出这样……神奇的事情来。
不过听店小二说,李二家的那头牛,在被拖回去之后,就立马被阉了,现在正蔫了吧唧地在家里趴着呢。
莫名的□□一紧,陆无心不再去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一走进房间,陆无心就见到卫成泽坐在桌边,正低着头专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此剑约两尺三寸长,连同剑柄剑身通体雪白,故而唤约飘雪,听闻是卫成泽与他的夫人穆水兰的定情之物。从那泛着寒光的剑锋上来看,卫成泽平日里显然对此很是爱惜。
他低垂着眉眼,注视着剑身的目光极致温柔,仿佛那便是他这一生的挚爱。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陆无心竟觉得心中有些发堵。毕竟他知道,对这把剑爱惜至此的卫成泽,这一辈子,也许都没有拿剑的机会了——若是真有办法恢复内力,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卫成泽什么都不做?而要是没有了内力,哪怕手中握着剑柄,也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花架子罢了。
而那个卫成泽所挂念着的人,也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陆无心转身合上房门,走过去在卫成泽的身边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卫成泽擦拭自己的佩剑。
细细地将手中的长剑擦拭了一遍,卫成泽又怔怔地盯着它看了好半晌,才将其收入剑鞘之中。
“无心,”沉默了一会儿,卫成泽忽然开口,“如果你忧心我的安危,大可不必如此。”看着陆无心皱起的眉头,卫成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上次并非有人给我下毒,而是我……”
“自己不想活了?”无需卫成泽将话说完,陆无心就接了下去。卫成泽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陆无心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陆无心本身也对这件事有点疑惑,毕竟卫成泽的身边,一直都有林柏跟着,一般人想要投毒,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再看一眼卫成泽持在手中的长剑,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也就很清楚了。
情之一字,让人生,也让人死。
陆无心不懂那种感觉,可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无法对卫成泽诘难什么,却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这股悲哀到底为何而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陆无心的脸上又浮现出平日里的嬉笑来:“所以现在卫兄是想干什么?甩开我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地自我了结吗?”他努力作出不在意的模样来,可最无法欺骗的,却是自己的心。
他不想让卫成泽就这样死去。不是因为误会了卫成泽的愧疚,也不是因为想要对卫成泽做出补偿,而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或许从一开始,他会选择单独追上卫成泽,而不是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是有这个原因在其中吧。然而可笑的是,陆无心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陆无心忽然就有点明白了白灵砂与林柏为卫成泽神魂颠倒的原因了,这个人似乎总有一种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将视线投注到他的身上。
——当然,他陆无心喜欢的,毫无疑问是女人。
而卫成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与女人相似的地方。
“你误会了,”似乎是没有想到陆无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卫成泽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眼中不由地浮现出了些许无奈,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只是……不想让无心你白白担心罢了。”
……咦?
盯着卫成泽看了半晌,确定他并没有说话,陆无心心中的那一丝惆怅顿时消散,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带着点调侃意味地说道:“其实也算不上白白担心,毕竟还有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不是?”
卫成泽:……咱们能不提这一茬吗?
一点都不想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他是怎么被人给上下其手的,卫成泽的表情不由地有点发僵。
看着卫成泽那带着点郁闷的表情,陆无心的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果然,自己的快乐就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嘴角,陆无心看了卫成泽一眼,故意做出一脸正直的模样,好像真的在为卫成泽担心似的。
卫成泽:好想对着这张脸直接揍上去怎么办?
好在这时候小二把陆无心要的吃食给送上来了,成功从卫成泽的手下解救了陆无心的俊脸。
“等等,还是我去开门吧。”一把按住了正准备起身的卫成泽,陆无心朝他挤了挤眼睛,对方顿时也想到了刚才在楼下时那店小二的态度,顿时表情一僵,不再动作。
成功地拦下了想要进屋的小二,陆无心端着饭菜进了屋,看着卫成泽的眼神不由地有些古怪。
他怎么就是看不出来,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招人呢?要招的都是些小姑娘也就罢了,可偏偏招的还都是些男人……啧啧。
被陆无心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卫成泽低下头错开了他的视线,放在剑柄上的手也握紧又松开,显露出有些无措的模样来。
这其实是种挺奇怪的感觉,分明卫成泽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冷淡到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可陆无心就是能够看出他想要隐藏的情绪。有种……窥得了什么秘密的,隐秘的欣喜感。
抬手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扬了起来的嘴角,陆无心在卫成泽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酒壶朝卫成泽示意了一下:“来一杯?”
“我不饮酒。”卫成泽看了陆无心一眼,摇了摇头。
“啧,真无趣。”陆无心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种小地方的酒当然不会有多好,但总有属于他自己的一番风味。
咂了咂嘴,陆无心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这才看向对面的卫成泽:“嫂子的死,和魔教的那些人有关?”否则卫成泽也不会特意等到那个时候,才服毒自尽。
卫成泽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没能护住她,”卫成泽垂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的神色,“她为了我而死。”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当时的那一幕,依旧深深地印刻在他的眼底,仿佛心中无法拔除的烙印。
“有的人,有的事,需要花费一辈子去忘记。”他苦笑着,神色悲伤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这份悲伤太具感染力,就连陆无心都有一瞬间的鼻酸。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杯中的酒液,视线落在了窗外被夕阳给染得通红的天际。
“桃花镇是我出生的地方,”陆无心忽然开口说道,“我在那里失去了我的父母。”
许是现在的气氛太过柔缓,那些陆无心原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事情,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自心中流泻而出。
窗外的天色彻底地黑了下来,那诶办了人们一整天的太阳,也仿佛从未存在一般消失不见。带着凉意的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吹了进来,陆无心那微醺的酒意瞬间便被吹散了不少。
“无心,”陆无心转过头,卫成泽的样貌在黑暗中有些看不分明,他似乎是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在陆无心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你是个好孩子。”
明明应该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感到可笑才是,可那一瞬间,陆无心却倏地觉得心中一阵发酸。
还有——能不能别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