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态规矩全然不顾。
看起来样子倒是很急。
顾珒的确很急,他待在东宫,几乎没什么机会能出这座皇宫,如今又失了端佑帝的心,平日里就连走动也多有人盯着。
所以刚刚一下朝,他就让自己的贴身内侍先跑过来拦了陆重渊,而后又火急火燎赶过来,总算是赶在人出宫前,见到了。
“陆大人。”
顾珒客客气气的朝人拱手一礼,态度恭谦,没有半点皇家贵胄的骄矜气。
陆重渊倒是受得坦然,神色淡淡的朝人点了点头,也行了一道臣下礼,语气很平,“殿下有何事?”
“孤……”
顾珒似是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才又转头看向陆重渊,低声道:“孤知道陆大人明日就要出征了,孤也知道陆大人一心为大燕,必然是会用尽全力攻克夏国的。”
“但是……”
他停顿了下,“孤想请陆大人放了孤的堂兄一马,孤的堂兄并不会打仗,绝不可能是陆大人的对手。”
陆重渊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这位太子殿下竟然还心系顾辞,他脸上表情微松,语气却依旧很淡,“殿下的意思是要下官放水?”
“不,不是……”
顾珒忙道:“孤只是想请陆大人放过堂兄,堂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永安王府一个公道。”时间紧急,他也没有多言,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陆重渊,然后看着人,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是当年祖父在时,给我和堂兄的玉佩。”
“陆大人只需把玉佩交给堂兄,再同他说,孤一定会还永安王府一个公道。”
“孤也相信堂兄不会做出伤害大燕的事。”
陆重渊没有接过玉佩,只是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轻轻“哦”了一声,有些意外,“殿下如何得知?”
“这里是生养堂兄的地方,也是堂兄自幼长大的地方,他绝不会允许有其他人的铁骑踏入大燕的山河,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顾珒说这话的时候,眉目舒展,面容含笑。
即便边防传来了一封又一封的战报,但他还是笃定,他的堂兄,他从小钦慕又敬仰的堂兄,不会这样做。
他相信堂兄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陆重渊以前从未和顾珒相处过。
便是今日愿意留在此处也是因为萧知的缘故,如今听了这番话,倒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玉佩,他也没有多说,随意把玉佩收在手中后朝顾珒淡淡颌首,“下官知道了。”
说完。
他余光瞥向不远处正在朝这里走来的秦国公秦遂,挑了挑眉,没再多言,只留下一句,“下官先告辞了。”
便转身离开。
顾珒原本还想追几步,可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元祐”,脸色略微一变,住了脚步。
“国公爷。”内侍朝人行礼。
秦遂没有理会内侍,双目落在顾珒身上,想到刚才顾珒和陆重渊对站着的样子,神色难看的问道:“你刚才和陆重渊在说什么?”
顾珒不打算把这事和秦遂说。
以前不会。
如今更加不会。
他不喜欢自己这位舅舅,不过以前还愿意恭敬对他,可如今……
他脸色淡淡的朝人拱手一礼,喊了一声“舅舅”,然后就打算离开了。
秦遂见他这幅样子,更是气得不行,扬声喊了一声,“元祐!”可领着内侍离开的顾珒却根本没有理会秦遂所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眼睁睁看着顾珒离开。
秦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起当初陆昌平与他说的那些话。
“属下知晓您待太子如亲儿,若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心为他谋划,但国公爷……太子他,毕竟姓顾。”
“太子对永安王府的情感不一般,若是让他知晓当初永安王府的事,是您和皇后娘娘设计出来的,恐怕……”
“殿下不是死心眼,而是他心里根本就没您这个舅舅。”
“当初如此,以后更是如此,国公爷,今日殿下对您的态度便能知晓。”
“即便日后太子真的登基,若知晓此事,必然也会秉公处理,绝对不会留情。”
……
当初被他扔到一旁的话。
如今却清晰的在他耳边响起,一句一句,就想一颗颗小石子砸在一汪原本应该是平静的湖水中。
眼见顾珒的身影越来越远,秦遂双手紧握成拳,出现在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是陆昌平前几日与他说的,“国公爷,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改朝换代。”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改朝换代。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音,一直在他耳边环绕,他额头青筋爆起,眼看着顾珒越走越远,终于冷下一张脸,转身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