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民堂是从上游村回来的，他裤管上还沾着泥巴。

韩刚问：“你怎么了，裤子弄得那么脏？”

“爬山呀！”

“爬山做什么？”

“去看山姑的柑桔园。——哦，山姑提到你，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认识，我们是好兄弟。”

“她说些什么？”

“她说她向你借钱，准备给老父亲动手术，后来她改变主意了。”

“人命关天，她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不动手术啦？”

“她父亲患的是阑尾炎，她跟医生商量，先采用保守治疗。”

“手术费我不是借给她了，她还要干什么？”

“她和丈夫龙仔种了一大片柑桔，家里的钱都投下去了，还欠工钱，肥料钱。柑桔快要收成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工钱不能欠，肥料不能缺。所以她把向你借的钱都用到这方面去了。”

韩刚明白了。他想，对这个陌生女人，真要刮目相看了。

蒋民堂说：“这回是去找山姑和龙仔的。他们夫妻俩带我去看柑桔园，哇，长势很好，今年肯定大丰收。”

“你种过柑桔，这一行你懂，你內行，你的预测九不离十。”

“我们厂选定要跟山姑签定收购合同，我特意去考察的。你知道，厂领导为什么决定要跟山姑签定合同呢？”

原来，两年前年终的时候，厂里要召开表彰大会，派蒋民堂去釆购二十箱芦柑来招待全体干部员工。

蒋民堂去上游村。

当时，山姑一家只是小规模种植，她种的芦柑品质优良。蒋民堂采购二十箱一级的。

这时下大雨，蒋民堂把芦柑装上车后冒着大雨载回厂里去。

他刚进厂，一辆摩托车戛地停在他身边，骑车人脱下安全帽和雨衣时，他才认出是山姑。

她车上载着四箱一级芦柑，说是刚才从柑园回来查仓库时，发现少了四箱二等级的，估计是帮工的不经意把它当成一级的装上车去，现在要换回来。

厂领导知道后很赞赏她的做法，事后经常提起这件事。

……

一年冬天，龙仔搭着运输货车，沿着简易公路下山。车到山弯处遇到塌方，司机来不及刹车翻到山谷里去了。

山姑和村民闻讯赶到出事地点时，龙仔已经停止呼吸。她抱着龙仔嚎啕大哭。

这时，她发现驾驶室里的司机血迹斑斑，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她立即放下死去的丈天，叫几个村民帮忙，把司机从驾驶室里抬出来，迅速送到镇卫生院抢救。

司机叫春田，抢救的时候，他大闹一场，一个劲地喊叫要死不要活的话，弄得医生、护士左右为难。

山姑抱着他，给他说了很多安慰和鼓励的话，他才渐渐地镇定下来。

山姑料理完自家的后事以后，就一直在医院里守护着他。他的吃暍拉撒都由她照料，她还拿出自己的积蓄给他交医疗费。

他出院以后对人就说，他的命是山姑给捡回来的，出车祸的那一天，多亏她及时把他抬进医院抢救，要不，再躭搁一些时间恐怕就不行了。

春田也很争气。出院后重操旧业，继续搞运输这个行业，赚了不少钱。

他见山姑死了丈夫后，拖家带口，日子过得不容易，他亲自上门去求亲，愿意娶她为妻，并跟她一起照顾家庭。但她就是不答应。她诚恳地对他说：“你别再来了，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要知道，我的爱心不会是爱情。”

乡亲们都议论纷纷，大家读不懂她。春田单身汉，是个好男人，经济条件也不错，山姑不要，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