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吗?”
“你是问我,怕死吗?”如止勾了勾嘴角,“我这条命原本就是依附你的命而生,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我怕。”沈君珞眸色骤然变得沉肃而悲伤,“我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一想到那冰冷荒凉的地狱里只有我一个人走着,我就会害怕,我在想,你在哪里?你一个人在那边是不是也会害怕,会惶恐,会孤独?”
抬眼向如止看去,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浅笑,“我第一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是十一年前,二哥的死讯传回京中的时候,那时候所有人都说是我为了谋夺皇位,设计害死了二哥,除了十一弟、夜相和几位老臣,没有人相信我,就连父皇和四弟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怀疑,不过好在,那时候有你陪着我,可是后来却传出二哥之死的计谋都是我假你之手去做的,众臣纷纷上奏要求处死你,以正朝纲。”
他喝了口酒,连连摇头,笑意苦涩,“他们把你从我宫中带走的时候,我根本无力阻止,我了解父皇的脾气,如果当时我阻止了,你很有可能会死在当场。我只能等,等派出去的人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等父皇查明真相,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生离比死别更可怕、更痛苦,我一直坐在宫门口,不敢合眼,我怕一旦我睡着,一觉醒来之后,你就已经从我身边消失了……”
如止轻笑出声,“好在圣上英明,查明了真相,还了你我清白,不仅如此,还力排众议,立你为太子,自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敢多说一句你的不是。”
“可是,真正的痛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沈君珞眉宇间的无奈之色越来越重,“如果从一开始我便坚持不做这个太子,也许我们的命运就会被改写……二十一年前,十一年前,甚至是一年前,我都还有机会,可是现在……”
如止放下杯盏,定定看着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从一开始你便放弃皇子身份,放弃太子身份,也许,你我都活不到今天。”
“那又如何?你在我身边的这二十余年,哪一天不是胆战心惊地活着?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哪怕是一年安稳,也远胜这二十年的战栗折磨!”沈君珞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伸出手抓住如止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是一望无底的深潭,“如止,我们逃走吧。”
如止先是一愣,随后竟是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逃?逃去哪里?”tqr1
“哪里都好。”
“哪里都不行。”如止断然否决,收敛笑意,一脸正色地看着他,“你是承国的太子,你就这么逃了,包括承国在内的四国全都不会放过你,更别提那些想要拿你邀功或是要挟承国的异族,更何况,你就这么走了,清王殿下怎么办?”
沈君珞怔住,抓着如止的手一点一点松开,神色沉了下去。
如止缓缓站起身,走到烛台旁,将烛火挑得更亮了些,喃喃道:“更何况,我根本不想逃走,我不想过那种风雨漂泊、居无定所的日子,不想每天身后追着各路追兵和杀手,不想每天战战兢兢,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待着,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愁。”
听着他一字一句说来,沈君珞的表情也在一点一点变化,面上闪过一丝愕然,只是很快又消失,变成了疑惑与不安。
他站起身朝着如止走去,轻声问道:“如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如止深吸一口气,徐徐回身,手中握着一枚五六寸长的匕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君珞,幽幽道:“圣上说了,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