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轩,骤雨初歇。
竹窗半敞,夜卿凰正蜷缩着一条腿坐在窗台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还在一滴一滴滴着水的枝桠,神色瞬息万变,眸色忽明忽暗。
楚茨和玉立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满脸的担忧之色。
从吃过午饭到现在,她已经这样坐了几个时辰了,除了偶尔换一条腿缩起,活动一下筋骨,便一直坐着一动不动,表情是少见的凝重,手边的茶水已经冷了,自己都浑然不觉。
一整个下午,她的脑海里都在不停地盘旋着各种各样的画面,她做了无数种设想,每一种设想都是一计,她要把每一计都彻头彻尾地想一遍,把期间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和最后的可能出现的结果都梳理一番,反复推敲,反复寻找,寻找一条唯一可用的、可以解决沈君珞一事的法子。
情诗、私章、旧纸、字迹,以及那些孩子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的那句“吾愿求凤不为凰”,所有的画面在眼前不停地交替闪现,耳边似有无数个声音在盘旋回响。
蓦地,她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冷峻面容。
见她忽然睁开眼睛,沈凌清被她眼底的厉光吓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讪讪一笑,“你……你醒了?”
夜卿凰瞥了他一眼,从窗台上跳下来,“我没睡。”说着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问道:“东西带来了?”
“嗯。”沈凌清绕过去进了门,与她一起走到桌案旁坐下,从腰间取出两样东西递到夜卿凰面前,一方私章和几张纸。
夜卿凰拿起私章看了看,又打开纸张看了看,面上虽不见喜色,却稍微松了一下。
沈凌清的心下也跟着松了一松,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夜卿凰摇摇头,“可不可以都要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朝臣刚刚回朝就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圣上和太子殿下,那些人一定会借着去年的事为由头趁机发难,催促圣上,这件事拖不得。”顿了顿,她抬眼看着沈凌清道:“更何况,这一次怎么看都是一条绝路,我担心太子殿下那边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来。”
沈凌清颔首,沉声道:“你放心,我已经跟三哥说了,让他转告如止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三哥已经答应了……”
话虽如此,他眼底的担忧之色却不减分毫。
夜卿凰看出他有心事,便问道:“是不是宫里又出什么事了?”
沈凌清轻叹一声,“听泠音传来消息说,父皇今天去了一趟东宫,大发雷霆,将三哥痛斥了一番,现在已经下令羽林卫亲自看守南熏殿,在事情解决之前,不容三哥出殿门一步,至于如止……”
他低头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如止在雨中跪了半天,昏了过去,好在泠音及时赶到,让人将他送了回去,可是我担心……”
“你担心以如止的脾气和对太子殿下的忠心,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嗯。”沈凌清叹息声不断,“为了三哥,如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我只希望三哥将我的话转告了如止,他们全都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说多错多,做多错多。”
夜卿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所以我们不能耽搁,这件事立刻去做。”tqr1
闻言,沈凌清伸手拿过她面前的纸张,面露疑色,“这当真可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张是假的,还有这个私章,你为什么不让做一个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而非得要故意留这么一点的破绽?”
夜卿凰弯了弯眉,“有时候事情做得太完美无缺,反倒是一种缺陷,容易让人起疑,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要证明这些是真的……”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纸,“相反,我是要让那些人相信,前些天放在大理寺门口的那一份儿是假的,所以故意露出一些破绽来是很有必要的。”
沈凌清恍然一惊,“我明白了,现在三哥的私章已经被父皇收走,人又被父皇禁足在南熏殿,东宫的其他人则是出不得东宫半步,看守的人都是父皇亲自掌管的羽林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有印着三哥私章的情诗传出去,只有两种可能,一,他们认为私章是真的,可是情诗却并非三哥所写,而是有人私自拿着三哥的私章陷害三哥,二,私章是假的,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三哥,而若怀疑第一种可能,便是在怀疑父皇,所以,所有人一定都会认为,这一份一定是假的,是有人想要故意趁此机会推波助澜,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