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郁宁宁的父亲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最是吃软不吃硬。
当小女儿细声细气叫“爸爸”时,他又会收起冷脸,塞几张钞票给她,嘱咐她自己好好吃饭。
比如郁宁宁的母亲聪敏又qiáng干,直来直去,连嗓音要比寻常女人亮一些,从不会迂回婉转。
如果丈夫恰好不在家,她心情不错时也会亲自做一份点心,顺手给小女儿尝一尝。
女人柔和淑婉的一面从未让男人看见,男人铁汉柔情的一面也从未被女人察觉。这样两种性情无法相容,每每见到只有争执吵闹、不欢而散这一种结果。
各有事业甚至情缘的两人渐渐地不再着家,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个糅合着另一方血脉的女儿。
对小女孩唯一的善意,是离婚后女人收拾东西离开时,留给女儿的一盒凤梨酥;是男人尽管不愿,依然决定承担起责任,派来接女儿去新家的小轿车。
那年郁宁宁六岁。
郁茂经真正的家是顶层复式,装饰得华贵而jīng致。
小宁宁站在洁净明亮、又十足陌生的客厅里,抱着讨好爸爸的念头,用怯生生的、干净纯善的笑容,把自己带出来的凤梨酥递到三岁的弟弟面前。
美丽亲和的女主人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小岩快跟姐姐道谢。”
小宝岩就响亮地说:“谢谢姐姐!”他把盒子抱在怀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郁茂经见妻子和儿子开心,被迫领回小女孩的不悦也淡了不少。
那天,四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小宝岩对新认识的姐姐很有好感,一惯被宠爱、被照顾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努力伸长小胖胳膊,给沉默不言的小女孩夹了一块红烧rou。
小宁宁小声跟他道谢,声音又细又软,而后又埋头吃饭。
女主人笑道:“宁宁胆子还是小了点,不仔细听,还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呢。”
郁茂经顿时联想起小女孩的生母是怎样跟他大小声的,冷哼一声,“也不知道随谁,真不像我生的。”
午后,郁茂经有事出门,小宝岩被保姆领着去午睡,小宁宁则站在沙发旁,不知所措,更不敢出声。甚至听见脚步声时,她条件反射地蹲了下去,生怕有人意识到自己很多余。
然后她顺着沙发的靠背探出小小的脑袋,正看见女主人把完好的凤梨酥收进黑垃圾袋里,系紧。
何菲娣双手发颤,盯着袋子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怨毒。她拉扯袋子的力气极大,扯得袋子窸窣作响,像要把所有的不堪和屈辱都扼死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