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锦转身离开,眼角尖锐而刺寒。
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所锦对此刻的自己感到陌生。
再如何的不满,痛苦,也不必去伤害那些在乎你,关爱你的人,他们本不必如此多此一举。
只因为,他们对你,有慈悲之心。
这是你该感恩的。
但所锦,只一意孤行地想割裂所有过往。
天际光线模糊成一片,玻璃散落满地,支离破碎,胭脂色的夕阳穿过,宛如一块块妖艳的玫瑰糖,糖块表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空气中浮动着甜腻的香味。
它好似是畏惧强光的,怕耀眼的光芒走过时,炙热的温度会将它融化,随着素白色瓷砖的缝隙,沁入心底,流淌过无数的年华。
时光逾迈,岁月不局,习惯告别,也就没有必要再悲怆。
————
因为不成熟,过去的她,最大的挣不脱就是人与人,亲情,友情,爱情——所有别人为她的付出,都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她就这样和一份联系紧紧地捆在一起。
生于温情,死于温情。
等,由于过程而美丽,待,由于期望而永恒……
她等待着,寻求着一个结果,故而并不自由,因为她已然被那个结果所束缚。
自古以来,人类对于自由的追求,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自由的渴望,如同扎根在心中的大树,无法拔除。
总有一天,它会突破心灵的束缚,开花结果。
如今的她,是从未有过的自由。
她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她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过去一切抉择她没有后悔,但她不会选择重来。
如今,她已经能够穿着做工精良的苏绣质的旗袍,有着眼看远巷的波澜不惊,依窗而坐,舞泥弄壁,自成一方天地。
平静优雅,凉暖自适,于唇惹茶香间,不自觉地成了一个冷情女子。
于是,对着那个久远的年代,只能在记忆中睨视,并对自己说:曾经有个东西自掌中滑落,它的影子在延伸……
————
“你已经变了这么多了。”
岳熵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难以窥探的情感。
似是遗憾,似是欣慰。
“那我留着它,等你后悔的时候来找我。”
所锦没有停下脚步,却被一面庞大的镜子挡住去路。
一阵迅雷烈风,搅海翻江的感觉,向她袭来。
那面巨大的镜面是由无数面,她磨过的磨镜拼组而成,镜面之上,是她作为皲木的模样。
她似乎可见,皲木在她小小的刻刀下,仿佛是一个生命绽放开来就如灵光闪现,将着一些灵气全凝在光洁的镜面里……
眉眼,鼻梁,微微翕动的唇……
他的身上还有全力以赴后留下的疤、瘤、孔、洞……
这是命运的独具匠心……
虽然双目紧闭,却能在眉宇之间,看见安适与温柔,鬼斧神工的自然。
镜像峥嵘轩峻,更神奇的是,所锦站在镜面前,皲木的镜像并不会消失,故而不仅显示了自己的镜像,也能与皲木一同存于同一面镜片之中。
用另一种方式,共存。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共生将永不封顶……
落款处:皲木。
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冲动中包孕了坚毅,果敢和进取,也蕴涵了虚淡,散远和沉静闲适,空远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