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菲雨沉默许久,“以前是以前,从娶你那日起,一切便从新开始了。”
说着话,已然到了丞相府邸,因陈总管早已派小厮来传话,于是此刻相府众人都已在门前恭候。
“请郁亲王安——”
一片声的就跪下了,顾菲雨准确找出那穿着朝服一本正经的宋相,笑着虚扶了一把,道:“岳父快请起,今日陪青儿回门,本就是家礼,何必如此拘谨。”
宋辅仁自恃两朝元老,与先帝布衣之交,且是看着皇子们长大的,一向有些个倚老卖老。温延郁不想娶他家里的庶女,他心里很清楚,前些日子为了这事儿还在皇帝面前大动肝火,他也清楚,奈何这位阎王爷冷面冷血,到底不像皇上那样圆滑周旋,向来就不好惹,而皇上又极力撮合这门亲事,他不能拂了圣上的美意,便只好忍气吞声地受了那祖宗好几日白眼,本以为今天又会遭一番冷嘲热讽,却没想,这位爷竟叫了他一声岳父。
宋辅仁大为受用,忙请他入府,午间设宴款待,一众族亲长辈也陪着吃饭喝酒,好不热闹。
饭后一干人等散去,宋辅仁与顾菲雨说笑着转入书房,饮了半盏茶,宋辅仁拿出一本奏折递过去,“王爷看看这个。”
顾菲雨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略翻开扫了两眼,大约看懂是弹劾江宁织造秦广的奏章,洋洋洒洒开列了数十条罪状,什么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欺行霸市、徇私舞弊、草菅人命……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字字珠玑。
宋辅仁捋了捋胡子,沉然道:“皇上要收拾秦家了。”
顾菲雨低头喝茶,没有接话。记得陈总管提过,秦广是太后的堂兄,亦是先帝的亲信。江宁织造,掌管了整个江南的纺织业,富得流油,同时他又是皇帝的耳目,常以密折报告各处情况,深得皇帝信任。
只是改朝换代,新皇帝自然要用自己的耳目,秦广是一定要死的,只怕接下来,秦家一个个都逃不掉。
宋辅仁脸上有一层光,浑浊的老眼眯起,笑道:“明日早朝必有一出好戏,王爷且等着瞧吧。”
正当这时,仆人进来:“老爷。”
“什么事?”
那仆人躬身,没有说话。
宋辅仁看了顾菲雨一眼,笑道:“王爷不是外人,你且说吧。”
“冯大人高大人来拜,现在偏殿饮茶。”
“这……”宋辅仁支吾片刻,笑道:“老臣过去招呼一下,王爷稍坐,老臣即刻便回。”
顾菲雨道:“无妨。”
宋辅仁走后,顾菲雨便出门去找青落,许是方才遣散了奴仆,书房外空无一人。拐了几个回廊,撞见几个奉茶的丫鬟,便问她们王妃在何处,丫鬟道:“在夫人屋里。”
顾菲雨指了一个人,“你且带我过去。”
“是。”
比之郁王府的奢华清幽,丞相府显然庄重朴素些,七拐八拐的,来到夫人冷氏的院子,刚走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极尖酸的声音。
“夫人别生气,到底是那下流坯子生出来的,骨头里能有什么干净?您何曾见过鸡窝里孵出凤凰?”
丫鬟们挤在门外往里瞧,没人发现顾菲雨来了。带路的小丫头脸色一白,正想扬声通报,却见他冷眼撇过来,便吓得不敢喘气了。
顾菲雨一边听着,一边朝院子里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