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绯瑶垂着视线,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不知自己此时是该同情吴锦宜多一些,还是同情萧煜宗多一些呢?
“你别动,该取针了,会有一些疼。”严绯瑶缓声说道,声音轻柔。
吴锦宜点点头,“没事,我不怕疼……”
严绯瑶眼神一颤,不怕疼……但却选择了死。她上吊自缢那一刻,究竟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呢?
严绯瑶捻转着针尾,缓缓的把细长的针给取了出来。
吴锦宜咬紧了牙关,眉头紧蹙,愣是忍着一声没吭。
她诚如自己所说,并不是怕疼的女孩子。
严绯瑶把所有的针都取出收进针匣,吴锦宜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瑶瑶,谢谢你……”
严绯瑶一怔,“瑶瑶”,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她了。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回去了,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给她温暖的亲人身边。
一时间,她仿佛也更能理解吴锦宜在放弃自己生命那一刻,是怎样的孤独,怎样的彷徨恐惧了……
“别怕,那些真正爱你,关切你的人,他们从没离开你身边。”严绯瑶轻缓说道,“也许不能长久陪伴,但心未曾离开。”
吴锦宜被她说的一愣,忽而坐起来,抱着她的脖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严绯瑶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
她哭了好一阵子,才收住泪,看着严绯瑶肩头被她哭湿的一大片,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现在想想真是后怕……我怎么就那么傻?在哪儿死不是死,何必怕的还没嫁人,就先自己放弃了呢?”吴锦宜一脸懊悔的咕哝道,“若不是被人及时发现,想想养育我这么多年的爹娘,他们知道了该多伤心难过。”
严绯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万事还没有成定局,即便真成了定局,不是还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别人的安排逼迫并不可怕,咱们自己先绝了希望,才是最可怕。”
吴锦宜连连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多谢你,多谢你赶来救我!”
严绯瑶也抿嘴笑了笑,“看你是真的好起来了,也想开了,不枉受这一场罪,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吴锦宜脸上一阵羞红,“还以为你定是一番责备,说不定还要鄙夷我……骂我胆小怯懦,没曾想……你一句指责也没有,反倒说这就是最好……”
吴锦宜才忍住哭的眼里又蓄上了泪,不过这次不是哀哭,乃是感激的泪。
“你的心情我能体会,所以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评判你什么。人若非心里苦独至极,谁也不愿意走上这条路。”严绯瑶反握住她的手,“你真正的朋友与家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你身边,在你无助的时候支持你的。你相信我,这事必有转机。”
吴锦宜眼中猛地一亮,“你是说……”
严绯瑶冲她笑了笑,并没有往下说。
但因为她如今乃是在御前侍奉的,她的话,她的态度,能暗示太多的信息。
吴锦宜立时格外激动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便是做个小宫女,我也不计较了……我是真的害怕他。我小时候不听话的时候,家里的嬷嬷就是用他的威名来吓唬我。你来京都晚,也许不晓得,他的可怕程度,是与他脸面清隽程度相辅相成!”
严绯瑶闻言不由忍不住笑出声来。
外头的丫鬟也听到屋里动静,连声叫着,“小姐,小姐醒了?”
青黛与那丫鬟一同进到里间,只见两位小姐面对面而坐,两人说说笑笑,哪有一开始的压抑沉重。
只是吴锦宜脖子上的勒痕在悄无声息的诉说着先前的绝望,她还未整理散乱的披在身上的衣服,道尽了她的狼狈。
“你安心歇着,此事必定很快就有结果。”严绯瑶又握了一下她的手,起身告辞。
“瑶瑶,”吴锦宜猛地出声喊住她,“你救了我的性命,报答的话太虚。情谊我都记在这里了!”
她指着自己的心窝子。
严绯瑶微笑点头,“那你记住,如今这可不是你自己的命了,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敢毁伤。从今往后,你爱惜自己,不但有你父母那份儿,还有我的半份儿呢!”
吴锦宜展颜一笑,重重点头。
一旁她的丫鬟,都忍不住含泪低头。
严绯瑶离开前专门叮嘱方连,“圣上为楚王爷赐婚的事情,岂是可以随意议论的?我们在御前的人还不知结果是什么,这里竟有风传了?”
方连身子一抖,脸色骤然变化,“是,奴婢定当严加告诫。”
严绯瑶点点头,“此事幸得没有出人命,否则叫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放?”
方连不禁后怕,脸色都白了。
严绯瑶提点几句,就往太和宫去了。
萧珩放了她一整日的假,她却用不了那么久。且她还得回来好好想想,该如何回复圣上,才能叫他不责备吴锦宜。
“小姐,小姐……”青黛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袖子。
严绯瑶低着头,正想自己的事儿,“暂且不去太和殿,先回去住的院儿……”
“小姐!”青黛猛大力拽她一下。
严绯瑶这才顿住脚步,抬眼一看,不远处的龙爪槐底下,竟立着一个人,远远望去,他的气势竟与那株硕大的龙爪槐融为一体,带着睥睨天下的尊荣与淡然。
她没曾想会在这时候,在这里遇见他。
她四下扫了一圈,一时片刻,竟没有宫人经过。她快步上前蹲身行礼,“见过楚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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