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起。
在许嬷嬷院子里守了一夜的严绯瑶,坐在正房前的台阶上。
听得院子里人声渐渐多起来,她猛地抬起头。
衙门里昨夜守在这儿的兵吏都以为,这小姑娘一定是哭了一夜……这会儿还没倒下,不过是一口气强撑着。
哪知小姑娘抬起脸,昨日的惊慌无措,全然不见。
她年轻的面庞,迎着初生的朝阳,透着坚毅和希望,叫人看到了一股子勃勃的生机。
“请问官兵大哥,如果我想去见我爹娘,应该去哪儿?”
兵吏们对小姑娘的冷静和勇气,不由生出些佩服来,温和的回答,“人在刑部大牢,但你去了也是枉然,刑部大牢里关着的人,没有上头的交代,是见不到的!”
严绯瑶皱眉皱眉,“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谢谢大哥!”
“不敢不敢。”兵吏连连摆手,与她说话都比昨夜客气了许多。
今日宋捕快又来了严家,指挥着衙门里的人,把许嬷嬷的尸首带走了。
“我能为许嬷嬷安葬吗?”严绯瑶上前问道。
宋捕快微微惊讶,“你想安葬她?”
“嬷嬷生前,对我尽职尽责悉心教导,是我的恩师。”严绯瑶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悲伤,“恩师还未享一天徒儿的孝敬,竟然遭遇这种不测……好生安葬,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宋捕快更是诧异至极,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眼。
他有心说这姑娘是装的,是假慈悲!
但话到了嘴边儿,看着她强忍悲痛的样子,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严小姐有心了,不过,不行。许嬷嬷是宫里的人,还没有放出来,就仍是宫里的。她的尸首怎么处置,宫里头有安排,衙门也做不得主。”宋捕快不由叹了口气,竟然安慰了她一句,“死者长已矣,你也节哀。”
安慰的话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干捕快这一行,什么样的现场没见过?什么样的命案没处理过?哭得悲天跄地的人他也见多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这么柔声安慰人,还是近些年来头一回。
宋捕快摇摇头,一定是因为这姑娘太年轻,他于心不忍,所以才忽起善心吧……
“谢谢您。”严绯瑶躬身道谢。
虽然她恨宋捕快带走了她的爹娘,但也知道,他只是奉命行事。
倘若有人拿刀杀人,怪刀有什么用?
她要做的是,找出背后拿刀的那个人!
家里的事情处理好,送走了许嬷嬷的尸首,严绯瑶马不停蹄的来到刑部大牢外头。
可正如衙门的兵吏告诉她的,刑部大牢里的犯人,根本不许探视。
“快走快走!”狱卒们可比衙门兵吏凶悍多了,一个个如吃人的厉鬼一般,把守在大牢院外,“不走连你一起抓起来!给你个伙同劫狱的罪,你吃不了兜着走!”
严绯瑶被呵斥的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
爹娘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她必须与爹爹说上话,问问他对于那幕后陷害之人,可有什么猜想?
刑部大牢凭她自己,看来是进不去了……她原地徘徊了一阵子,忽的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待人热情的世家公子来!
“去纪家!”严绯瑶跳上马车,直奔广安侯府。
上次在纪家门外,却遇上了楚王爷……吓得她打那儿以后,再也没敢主动登门。
今日她头一个想起的就是纪小侯爷。
“拜托门房大哥为我投名帖,我是严家三娘子,有要事求见小侯爷。”严绯瑶把名帖递给门房。
门房瞥了她一眼,却根本不接她的名帖,“小侯爷不在家,姑娘请回。”
“敢问小侯爷去哪里了?何时回来?”严绯瑶急问。
门房却哈的一声笑起来,“小侯爷去哪里,是我一个门房能打听的吗?爷什么时候回来,还需告诉我一个奴才知道?您还真看得起我!”
严绯瑶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那纪四小姐在家吗?还请为我投拜帖!”她转念一想,大家闺秀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回应该能见到人了吧?
谁知那门房把眼瞪得比牛眼还大,“四小姐岂是谁想见就见的吗?四小姐忙着学规矩……快走快走!别挡在侯府门前!”
纪四小姐也忙着学规矩?京都的小姐们,规矩不是打小练起来的?她们还需要整日学规矩?
这念头在严绯瑶的脑子里打了个转,但很快就被挤开了。
因为她瞧见了一辆尤为熟悉的车架!
那挂着苍鹰徽记的马车,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她不由自主的握上手环,那手环还没有震颤发热,她心里却先震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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