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那一处暂不去说,裴继安轻轻推门进得屋子里,却是见那谢处耘难得地已是坐在桌边,只是并非看书看图,也不是摆弄什么弓箭玩具,而是不知怎么翻了自己的锉刀、铁架子出来,正磨来磨去的,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他走得近了,低头一看,桌案上全是细细碎碎的木屑同小木片,那谢处耘手里认认真真地磨着手里小木条似的东西,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入神得很,此时听得动静,竟是猛地把手中东西一缩,搂回了怀里,一脸的紧张。
见得这般反应,裴继安也有些吃惊,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看到是自家三哥,谢处耘这才松了口气,把那怀里的东西重新掏了出来,还要抱怨道:“三哥进门怎的没声没息的,吓我一跳!”
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那门关了,复才放心地回道:“这一向我得那沈念禾提点了不少,本想送点东西做谢礼,只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应当送点什么合适,正巧不是就要四月,听婶娘说是她生辰,咱们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办不来什么‘生辰会’,我这个做哥哥的,只好送个根簪子!”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把手中那簪子举出来,问道:“三哥,我想雕朵花在上头,怎的雕了半天,也雕不成样子?”
那簪子乃是桃木所制,不知他花多少时间在上头,虽然看上去仍旧十分粗糙,可头头脚脚处已是磨出了点形状,入手也十分光滑,只是那簪子头部圆圆的一圈,要不是听得解释,裴继安当真猜不出来这原来是打算雕的花。
“你从前不没学过木工,得先用炭笔在上头画个样子出来,再照着往下刻就是。”
裴继安手把手带着他做了个头,才退到边上。
他默默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好似只是在盯着那谢处耘十分投入地对着一小根桃木使劲,其实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一时惊觉原来马上就要四月,沈妹妹过生辰,到底要送点什么才合适——原本已是同两个跑商的商量好了,叫他们看到上好的头面,就给自己带一副两副回来,可这到底是从前的想法,此时见得谢处耘亲手做簪子,虽然不知道什么缘故,他莫名的就有些别扭起来。
谢处耘给的都是亲手做的簪子,自己送一副外头买来的头面,是不是有些敷衍?
他又站了一会,刻意忘掉的那一番对话同那镜子里的脸难以控制地在脑子里冒了出来,也不敢在此处多留,转头出去找了郑氏。
郑氏听得侄儿来意,略有些奇怪,道:“你沈妹妹平日里头半点也不挑,可要是问她喜欢什么,我却是不瞧不出来——你当真想知道,自家去问不就得了,跑来问我做什么?”
又好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挺有意思的,那一个想给你做吃的,跑来问我你喜欢什么,这一个想给人买东西,也跑来问我那一个喜欢什么,我又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晓得这么多——当真论起来,还不如你们彼此知道得清楚!”
再道:“依我看,你做一桌子好菜给她吃就已经足够了,念禾又不是那等歪缠着要礼物的,你当她同小耘一般小孩子脾气,时时要人想着他才肯罢休!”
裴继安听得出神,却是不由自主微笑了起来。
——原来她从前还来问过婶娘自己喜欢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