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吉忽然就有些庆幸,若是没有天家的忌惮之心,自己还未必会转官江南西路做这监司官,更不可能花这许多功夫在儿女身上。
幸而发觉的早,不然性子落定,再改就难了。
他还要赶着去衙门点卯,便不再多留,只道:“你且回去好好看一看裴继安那一处的图绘与宗卷,看出了什么问题,再来同我说。”
语毕,匆忙走了,剩得郭安南一人默然站在房中,半晌没有动作。
且不说郭家这一处父亲教子,再说另一处的宣县里头,谢处耘也盼着有人来救一救自己。
他回到家时天都黑了,里里外外寻了一圈,得知裴继安回来之后,因事又去衙门了,只得老老实实坐回桌边,见到桌上郑氏留的饭,拿筷子捣来捣去,就同个三岁小孩似的,嚼两口,停一停,也不正经吃,还不住同一旁的沈念禾抱怨。
“张属倒是挺聪明,他那弟弟张前却是蠢出油了,说了要挖三尺深,两丈见方,一边蓄水,一边不蓄水,我管蓄水那一边,他管不蓄水那一边,等挖到一处,正好就挨着了,偏被他给把当中的土挖通,害得两边都通水了,最后还要腾出人手重新去把水引出来!枉费他头长那样大,猪脑子都比他聪明!”
沈念禾同谢处耘一起进进出出这一个多月,已是十分熟稔,听得对方抱怨,却是有些奇怪,问道:“三哥不是让你去管库了吗?怎的还要挖堤?”
谢处耘道:“原来管到一半,就想着跟着盯完这一处再说,省得交接来交接去的,说不清楚,若是接的人弄错了,将来又要做二道手。”
又道:“我半点也不想去管什么库,一天到晚,没个闲下来的,一时这个问你要砖,一时那个同你讨沙,今日少两百,上午才领走了,明日回来又说还却几十,烦死了,还不如去管人呢!”
他这一向在外头风吹雨淋,进进出出,虽不是夏日,脸也被晒黑了,此时又忙了不知多少天,整个瘦了一圈,然而比起沈念禾刚来时所见,却浑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纵然嘴上都是说这个,说那个,可那精神十足的模样,让人观之心喜。
沈念禾就笑道:“库房那样重要,你不去盯着,三哥哪里放得下心?”
这句话正正说到了谢处耘的心坎上,叫他眼睛都亮了,越发觉得不吃饭肚子也饱,哼哼道:“我知道你只是嘴上夸我,心里其实未必这样想……”
然而一面说,一面嘴角还是不由得咧了开来。
只是高兴了没一会,他那笑倒是没有撑住,慢慢又收了起来,叹一口气,道:“可实在是烦,琐琐碎碎的,耗时得很,又容易出错,三天两头要对账……”
沈念禾看他一碗饭吃了半天,佐饭的菜全都冷了,便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从前我娘用来管库的,等谢二哥这一处吃完了我再同你说。”
谢处耘本来将信将疑,可听得是冯芸用的,也生出几分期待来,三口两口把饭扒拉完了,匆匆把碗一洗,急忙回来端坐正了,问道:“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