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循声看去,却见不远处方才领路人又带了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过来。
那中年人身着锦袍,打扮得十分体面。连胡须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并不像是个行了远路而来的异乡客。
大冷的天,他手中还握着一柄折扇,扇子上画着兰花几株,又有题字。
那些个沈家下仆见得其人过来,连忙四散开去,让了条道出来。
他走得并不算很快,口中则是斥道:“如此粗暴无礼,叫外人见了,怎么看我们沈家!”
又上前几步,四下扫了一眼,很快把目光放在了沈念禾身上,仔细看了她半日,复才问道:“是沈姑娘罢?我也姓沈,乃是河间府沈家人,家仆无礼,惊扰你了,只是我这一门上下个个着急来寻内侄女——她那爹正是我四堂弟,前日特地遣了人送信回本家,叫我们这些族亲来接女儿,一家听得一个小姑娘家流落在外,哪里放得下心,难免事情做得有些糙。”
沈念禾不太高兴,却还是道:“我也知道你们急,却没有这样强行抓人的道理。”
对方便行了一礼,又道:“难得见得姓沈的姑娘家,年岁相合,又是翔庆来的……”
沈念禾便把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回,最后道:“我一个越州人,也没去过翔庆府,走的水路过来,当真没有见到你那侄女——她长什么样子?你不妨画了像出去张榜,好过在此处没头苍蝇乱撞。”
对方先前仔细看她相貌,还有些不太拿得准,再听得她一口地道的越州腔调,已是大皱其眉,最后又听得沈念禾说她来时经过的州县之地,辨不出什么问题,便再无耐心,转头呵斥道:“在此处耽误这许久作甚,还不快去找人!”
语毕,也不回沈念禾的话,也不说把那先前的银子留下,连一句谢都没有,转身带着人就走了。
他才行出这一道小巷,一旁的妇人就小心翼翼上前道:“三老爷,方才那小娘子不是吗?”
沈三怒道:“那沈念禾生在夔州,后来去了翔庆军,沈老四是河间府人,冯家人是大名府人,你听那小丫头一口的越州腔,不掉头就走,还在那一处耽搁作甚!”
那妇人也有些委屈,道:“好叫三老爷知晓,临行前特地嘱咐过,说那沈念禾怕是不愿跟着回来,怕她耍滑不承认,今次这一个年纪相合,又听说是翔庆来的,是以咱们不敢轻易放过……”
那沈三恼道:“便是你不敢光凭口音认人,看脸也看得出来罢?!”
那妇人低头道:“主家们都一个也没见过真人,咱们这些下头的更没见过了,哪里认得出来……”
沈三气得嘴都要瓢了,低声训道:“没见过人,便是傻子也能猜得到几分罢——若不借那一张好脸,沈轻云怎么能做成宰相女婿?至于其妻冯芸更是出了名的美人,这两人生的女儿怎可能不是个貌美的?!我听得有人说过,多年前那小女娃就粉雕玉琢的,人人都夸是个美人胚子,她自小金尊玉贵,虽是遇得事情,自也有人护送而来,怎么可能生得这样干瘦?!”
再道:“沈轻云就这一个女儿,既然托付过来,自然不是来吃苦的,你见那一家什么穷酸样子,动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