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等他回来,定要问得清楚,如果的确是因为不忍心夺了自己家传之物的话,那她必要把话说得清楚,将此事落定了,不能叫他再跑躲。
县衙距离裴家并不算近,沈念禾眼中老老实实的大好人裴继安一早就出了门。
他与谢处耘并肩而行。
一路上谢处耘憋了半日,见他不说话,终于忍不住歉道:“都怪我,平日里没有这样钝的,偏偏今日起得猛了,昏了头,一时竟是没管住嘴,害得三哥下不来台……”
谢处耘反省过自己,复又问道:“三哥,你为什么不肯去同彭知县说?难道是那书其实没什么好的,印出来也不能赚钱,你不愿伤了那沈家妹妹的颜面,复才如此行事?”
当着发小的面,裴继安倒是说了实话,道:“她一个外人,又是生客,她爹还对我裴家有恩,眼下正该是悉心照料以当回报的时候,我再去拿她家传的东西,成什么样子?”
谢处耘不太高兴,道:“是她自家主动给的,又不是三哥你逼她要的,怎的就‘成什么样子’了?况且也不是不给钱,三哥管着公使库,如若那书真的值得印,旁的书坊给她半分利,库里就给她一分,她那一处又得了钱,咱们这一处也把彭知县的差做完了,难道不是两边都得好?”
裴继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会算!”
又道:“若书是你的,我便也不讲这点客气了,只那沈念禾毕竟是个生人……况且最要紧裴家而今的情况,我也不合宜太出风头……”他顿了顿,又认真嘱咐谢处耘,“不要去她面前胡乱说,否则给知道了,不知道又会想着做出什么事来!”
说到这一处,裴继安又特地道:“她毕竟新来,到得此处,多少有些不适应,你平日里也该学着好声好气,做哥哥的,也该有个哥哥样子,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也帮忙想着些,等我给她想法子攒副嫁妆嫁得出去,你也有个妹妹家走动,岂不是好?”
谢处耘听得说那沈念禾是“外人”,自己却是个“自己人”,心中早得意得不得了,嘴角更是忍不住咧了开来,又听得后头三哥说要给那沈念禾“攒副嫁妆嫁得出去”,果然生下来就不是长的自己嫂嫂脸,那笑简直要扯到耳朵根去,忙道:“我自晓得!不要三哥操心,定把她做个好妹妹供起来!”
又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其实只开头那一阵子看不顺眼她,而今住得久了,其实蛮好的,虽是瘦得干柴,也不怎的好看,胜在性情好,处起来舒服地很,相貌倒是其次了。”
两人边走边说,等到得衙门,裴继安还未进那偏厅,一旁便有个看门的衙前役叫了他名字,又催道:“知县今日一大早便到了,问了你好几回,特还使人来交代,叫你来了立时去寻他,也不晓得什么事,你快去!”
裴继安微觉奇怪。
自己一向到得早,而那彭莽虽说称不上惫懒,却惯来是踩点点卯的,今次出了什么事,竟是叫这惯来爱拖拉的知县早了许多?
他把随身的背囊给了谢处耘,自己应了声,自去后衙之中,一进门,便见那知县彭莽坐在桌案前,一脸的烦躁之意。
对方听得他敲门,已是紧皱着眉头叫道:“进来!”
又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等他坐得下来,复才有些不高兴地问道:“继安,我这一向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