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又好气又好笑,只当这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不同他计较。
然而她这一处不说话,那谢处耘倒是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走了一阵,忍不住没话找话道:“也不晓得衙门里头作甚这样着急找三哥去,饭也没来得及吃……”时时惦记着裴继安的伙食。
沈念禾便顺口接道:“我来这一个多月,却见三哥日日忙得紧,而今在衙门作吏原来这般辛苦的吗?”
谢处耘面上颇有些骄傲之色,道:“若只是做个当差小吏自然不忙,然则三哥又怎会是那等寻常货色,我家三哥做什么都……”
他见沈念禾一脸的好奇,正待要继续往下说,不知想起什么,却是忽然住了嘴,打个哈哈道:“将来你就晓得了……”
还卖起关子来了!
沈念禾也不去追问,只道:“那谢二哥你过两日果真要去衙门当差吗?”
谢处耘点了点头,颇有些跃跃欲试地道:“虽是辛苦——最近正收秋税,忙得不得了,三哥手头一摊子事,我去了总能搭把手,定是比旁人得用些,说不定做得几个月,还能得下头百姓几句夸,便是百姓不夸,有三哥夸也不亏了!”
沈念禾听到这里,倒是真的暗暗纳罕起来。
一个吏员,还是户曹司的小吏,这能做出什么事情?
不像那等押司官,手中掌着衙门大行小事,连官司都能左右,遇得上峰蠢一点,欺上瞒下,半点不为难的。
况且正管收秋税,不被骂就算了,怎可能得人夸?
她还在疑惑间,那谢处耘却忽的停了下来,指着左边道:“这便是那平影阁所在了……”
沈念禾循着他的指点望去,原是一处宅邸,朱门绮户的,占地也很大,想来平影阁是这户人家的藏书楼。
谢处耘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最后问她道:“三哥说叫我带你进去看书,是他有什么东西要交代吗?”
沈念禾摇了摇头,道:“不过说是这平影阁中许多珍藏,带我来翻一翻解解闷,并无什么要紧事。”
谢处耘登时松了口气,大手一挥,居高临下地决定道:“那你便不要进去了!”
他见沈念禾面露讶色,忍了又忍,还是愤愤不平起来,道:“三哥也太纵着你了!当日贱价把藏书卖予这一处,他家得了好,便算是欠了个人情,可人情是做大用,今日来借几本书,明日带个人过来,在小处用尽了,将来真正用得上时,哪里好开口!”
谢处耘在这一处怪裴继安不懂算人情,裴继安却正扶着算盘打账。
县衙后堂的户曹司里头个个位子上都坐了人,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算账声,偶尔有人互相问数回数,连说话语速都快得毫无停顿。
此处正忙成一团,门口却是忽然来了一人,对着里头叫道:“继安,曹知县催你立时过去,不要等了!”
裴继安应了一声,还未说话,屋中众人便一个个围了上来,把手头得的确数急急往他那一处报。
门口那人不住地跺脚催道:“快些!快些!里头催得厉害,别再拖了!”
一面说,一面已经走得进来,好似要把裴继安抓着就走的模样,偏生到得桌子边,又不敢动手,急得一头一脸的汗。
裴继安口中应者,却是不慌不忙,将旁人报得上来的誊写完毕,又飞快地平了一遍数,最后把那算盘一推,抓起桌上册子道,道:“走吧。”
来叫人的那一位如获大赦,几乎飞也似的在前头跑着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