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他说——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时,江南齐家酿出的桂花酒是最好的,他便特意赶在雨停前将这小小一坛香若甘露的美酒买下。
这户姓齐的人家距离仙鸣山派并不算近,而楚九渊此时早已踏入元婴境界,大可御剑而行,可他担心这脆弱的土陶酒缸在空中遭鸟儿或是什么别的玩意碰坏了,只能提着它,老老实实用腿走了百里山路窄道。
为了师父,这点用心都算不上什么。
“……楚师兄!楚师兄啊!”
他闻声回头,看见一个拖着二轮拖车的小弟子追在他身后,那弟子见到楚九渊止住了脚步,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楚九渊看向他身后拖车中坐着的一对少年——身上灵气微弱,似乎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
在门派如此没落时竟会有新来的弟子?倒是十分难得了。
拉车的小弟子看着这位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的师兄,十分艰难地动了动唇,显然是在踟蹰着嘴边的话。
楚九渊并不想在这儿多费时间,便只能主动开口:“何事?”
虽然他平淡疏远的语气算不上亲切,却给了小弟子回话的机会,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涨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结巴道:“楚师兄!我们那,那仙鸣峰是在哪个方向来着……?我这一时糊涂,就,就给忘了……”
原来如此。
仙鸣山派每回纳新弟子进门,都是要派小弟子做引路人,把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送上主峰。
可这仙鸣山派里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座山头,群山环绕间,又只有三座是主峰,只待了十年不到的小弟子又怎么记得住这些错杂的大小山路?但引路人不论是忘了路还是误了时候,但凡出了差错的,都是要削上好几个月的月供的。
在引路人担惊受怕般的试探眼神中,楚九渊默默指向了西面,并没有要故意责难他的意思。
他俯下身,恭敬地作揖道:“多谢师兄!”
楚九渊转过身去,如瀑的青丝从发冠处倾泻而下,衬着这山间升起的薄雾,更添一抹俊色。
车上托着的凡人少年仰慕地望着他的背影,轻飘飘地说:“阿蒙,那人长得可真好看,果然,做仙人是能变样子的。”
“可是……哥,刚才那北面山头还有个被人追杀的仙人呢,你怎么不提那个。”
话音未落,楚九渊双瞳骤张,僵硬地停住了脚上的步伐。
“那都是例外,我们今后……啊!疼……”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转为一声惊呼。他拧紧眉毛,眯眼瞧向这只掐在自己肩上的大手,白皙纤长,却青筋暴起。
“再说一遍。”
“什么?”
“你说,北面的山头,有人被追杀了?”
这一字一顿,明明是说给他人听的,却像是挥起一把逆刃的刀——刀背对人,刀刃对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