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双手呈上一杯热茶,笑着对宋碧涵道:“宋大哥,我们很快就要搬家了,哥哥还想着若这两日见不到你,就要去宋府寻你,免得我们搬走了,你会找不到我们。”
“搬家?”宋碧涵诧然。
苏灵用力点头,眼中光彩熠熠,粉嘟嘟的嘴唇更是飞扬起来,“是呀,陛下赐给了哥哥一间宅院,我都已经去看过,那里又大又干净,我这辈子还没住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呢!”
建明帝惜才,听闻苏致家中只有一间矮屋,便赏赐了苏致一间三进的宅院。
这宅院在京中来说不过寻常而已,可在苏灵眼中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
毕竟是数十年才出的文曲星,建明帝对他很是大方。
宋碧涵怔了怔,喃喃自语道:“可见陛下对苏兄是寄予了厚望的。”
苏致轻轻颔首,正色道:“陛下如此待我,我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许,自要以微薄之力为陛下尽忠。”
语落,他转动眸子望向宋碧涵,目光停留在了她仍旧淤青的额头上,将后半句话藏在了心里。
他更不会辜负宋兄对他做的一切,即便不能匡扶朝堂,也要做一个有利百姓的好官,方才不负宋兄待他之心。
看着苏致已然一副忠君之势,宋碧涵心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这架势越看越像是岳父关怀姑爷,姑爷讨好岳丈。
宋碧涵用力摇了摇头,想将这种思绪从脑袋里面晃出去。
苏灵睁大眼睛,愕然的望着宋碧涵,小声与苏致道:“哥哥,宋大哥是不是撞出了什么后遗症?”
“宋兄,你可有哪里不舒服?”苏致蹙起眉,眼中满是关切。
“没……我没事。”宋碧涵干笑两声,捧着茶低头啜饮起来,却全然没有品出茶香的滋味。
而此时玉华公主也在平阳王府内与几个小姐妹抱怨。
“真不知道父皇在想什么,好端端的非要我在中秋宫宴上抚琴,以前可不曾有过这种情况。”
玉华公主随口的一句抱怨,正好飘进了偶然路过花园的温阳的耳中。
温阳脚步一顿,眸光微动,走过来与顾锦璃打了一声招呼,便斜睨着玉华公主道:“你还会弹琴?我以为你只会耍心眼骗人呢!
好好的宫宴你还是莫要弹琴了,免得影响了我们的心情。”
温阳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抬步便走。
只转身之际,轻轻勾了下嘴角。
被他如此奚落,她定然没有心情抚琴了。
他这般做都是为了苏状元着想。
苏致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不像他这般能一眼看透傅玉华的真实嘴脸。
万一他真被傅玉华无害的外表欺骗了,再被某个不靠谱的皇帝乱牵红线,苏致这一辈子岂不都毁了?
温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觉苏致真是幸运,竟能遇到如他这般善良的好人。
温阳拂袖离开,深藏功与名。
玉华公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发出了来自内心的疑问,“这人有病吧!”
她们几个说话,与他有什么关系。
接话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羞辱她一番,真是给他脸了!
“你们继续吃茶,我先回宫了。”玉华公主起身。
“怎的这般着急,难得出宫,就再多坐一会儿嘛,二弟只是与你开玩笑。”顾锦璃以为她生气了,忙拉住她劝道。
玉华公主摇了摇头,不屑道:“谁会和一个傻子置气,我要回宫练琴,非要在宫宴上狠狠打他的脸不可!”
她本都拒绝了父皇,可现在为了让温阳认识到自己的浅薄,她还非就应下不可!
几人齐齐摇头,轻叹了一声。
嘴上说不置气,可这不还是在置气嘛!
几人正说着话,如意忽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色十分难看,“小姐,不好了,顾府出事了!”
大理寺府衙内,大理寺卿望着堂下的两个老太太,觉得有些头疼。
区区一个永定伯府他倒还看不上眼,可顾府身后却有平阳王府撑腰,此事若处理不当,难免会落的埋怨。
李老夫人早已被夺了诰命,在大理寺卿面前自要跪地叩拜,顾老夫人仗着诰命倒是站在堂中,只心下有点慌,神情闪躲,双腿发软。
“堂下所谓何事,还不从实招来!”大理寺卿冷声问道。
本只是按例询问,可奈何顾老夫人心虚啊,不由被吓得哆嗦了起来。
立刻有衙役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原来今日本是李府女眷被押送离京的日子,这顾家老太太前来送行,他们一念着顾家的身份,二又为贪点好处,便给行了方便,让两人单独说话。
可谁能想到这顾老太太的胆也太大了,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把人给弄马车上去了,若非有人发现,犯人差点被她拐丢一个。
大理寺卿听得是匪夷所思,如此胆大包天的老太太他还是第一次见。
顾老太太心里的慌的不行,可她心中却也暗暗纳闷。
王夫人明明跟她说已经打点好一切,那些官差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悄悄把人领走就行。
毕竟这押解千里之外,途中死一两个人都是正常的,没人会深究一个半边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太太。
可她刚把人弄车上去就被官差逮住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面对大理寺卿的质问,顾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紧张惶恐的心情,饱含委屈气恼的道:“回大人,李韩氏乃是老身的堂妹,此番她要被发配千里,只恐我等今生无缘再见。
是以老身才特意赶来想与李韩氏见上最后一面,老身的确将她带上了马车,但也只是为了讲几句贴心话,再塞给她一些财物傍身而已,绝无私下将人掳走之意,还请大人明察。”
大理寺卿乐不得只是如此。
若是寻常人他想如何判就如何判,可这平阳王府与京中其他权贵不同,毕竟敢殴打陛下的臣子就平阳王一个。
人家不但打了,还过得好好的,这样的人家哪里是他一个大理寺卿能够招惹的。
再者说温凉是治理水患的钦差,这李家可以说是他一手掀翻的,想来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将死的老妇做这等落人口舌的事。
大理寺卿有意轻拿轻放,闻言便点了点头。
顾老夫人心下微松,正暗暗松口气,一直垂首跪在地上的李老夫人却突然抬头望向大理寺卿,扬声道:“大人,罪妇招,罪妇全招!”
大理寺卿怔住了,顾老夫人也一脸懵,只以为她在大牢里关久了,听力退化有些糊涂,便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大人已经查明了,不需你再说了。”
李老夫人却不理会她,径自给大理寺卿叩了三个响头,“大人,我李家所犯之罪罪恶滔天,罪妇不求宽恕,但求今生赎罪,修个来世。
是以臣妇不愿再同流合污,更不愿违背律法。”
顾老夫人听得心里咯噔作响,不明所以的低声唤道:“二堂妹,你这是……”
“大人,罪妇不敢隐瞒,顾韩氏以说贴心话为由将罪妇叫上马车,实则是想将罪妇偷偷带回顾府。
然则不等罪妇拒绝,便被几位差爷发现。大人,罪妇绝无逃走之意,还请大人明察!”
李老夫人一开口便将顾老夫人出卖个底掉,顾老夫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和被人出卖的羞愤。
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将二堂妹救出来,可她非但不领情,竟然还敢揭发她!
“你疯了不成!这样污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必要污蔑大堂姐。公道自在人心,我说的不过是实情而已,也免得大堂姐不知悔改,日后再犯下更大的过错,我此番也是为了你好。”
“韩燕燕!你真是疯子!还敢大言不惭说为我好,我看你分明是就是嫉妒我过得比你好,所以才想拖我下水!”顾老夫人破口大骂。
李老夫人也不甘示弱,回骂道:“韩莺莺,你不也是一样!说什么想救我于水深火热,实则不过是为了方便与我炫耀罢了,你以为我看不清你那张丑恶的嘴脸吗?”
“你才丑!”
“你丑!你全家都丑!”
大理寺卿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活久见,竟能在这大理寺威严的府衙内看到两个老太太破口大骂。
还有,那莺莺燕燕是什么鬼?
两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还叫这么嫩的名字,听起来让人一阵恶寒。
眼瞅两人有扭打之势,大理寺卿用力一拍惊堂木,冷喝一声,“都住口!”
两人停止了争吵,顾老夫人却被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哆嗦个不停,“大人明鉴啊,您可千万不能被这贱妇蒙蔽,她就是嫉妒老身儿孙出息,所以才故意污蔑我,想要拉我下水。”
刚才还姐妹情深呢,现在倒是一口一个贱妇了。
大理寺卿不大想说话,而且他心里也有些纳闷。
李韩氏为何要反咬顾老太太一口,这简直是现实中的农夫与蛇嘛。
听着顾老夫人的控诉,李老夫人垂首不语,眼中却是一片冷芒。
她心里清楚,大堂姐之所以想救她,不过是不甘心无人炫耀她如今的荣耀。
若她心中真有自己这个堂妹,就该帮她救下楚楚和茹茹才是。
她们才十几岁,便被要沦为奴婢,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温凉!
她宁愿死也不想活在大堂姐的施舍之中,与其往后残生都活在大堂姐的阴影下,不如拉她一起下水。
温凉不让她李家好过,她也不会让顾家好过。
私放囚犯,就算有平阳王府在,顾府这次也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她还有其她不得不做的理由在……
李老夫人死咬顾老夫人不松口,大理寺卿一时有些难做。
这李韩氏当着众人的面供认顾老夫人,他若充耳不闻,传出去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他现在只能拖延时间,他已经派人去顾府和平阳王府传了话,若平阳王府或温凉能赶到,此事便好办的多。
有他们在,若日后东窗事发,他便可以将事情都推给平阳王,做出无奈徇私之势,把自己彻底摘出去,还能顺便卖平阳王府一个面子。
大理寺卿打了一副如意算盘,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尚未等来王府中人,却是等来了五殿下傅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