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个不顾己身安危,只一心要救叶辛夷的父亲朱景雩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朱景雩其实骨子里有些自负,而且性子执拗,他很少对自己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感到后悔。唯一让他悔不当初,且每每思及,便如灼心烧肺般痛苦的就是当初顾欢的事儿,可如今,想起那一日刺出的那一剑,他心底居然也是尝到了丝丝悔意。
如果,他早些承认叶辛夷和顾欢的相似之处,早些发觉那些巧合,早些生了疑心,搞清楚了一切,不刺出那一剑,现在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至少至少重逢说开时,他唤她一声“阿欢”,还能听见她也喊他一声“景雩哥哥”吧?
叶辛夷经由他的话,也想起了叶仕安,那些曾经一丝一缕积淀在心中的好,并未因为时间的逝去而淡去颜色,反而在心间越发深刻,随之一并清晰起来的,却还有心中深烙,且随着日子过去,一点点发酵在心底的疼痛与恨意,生生煎熬。
她红了眼,咬着牙,从齿间迸出一个字“是!”
“难怪”朱景雩惨白的脸上悠悠荡开一抹笑,说不出是释然还是不甘,“你要说自己不是顾欢了!比起顾欢,叶辛夷要幸福多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叶辛夷说着,已是唰的一声,将藏在袖中的短剑抽了出来,雪亮的刀光泛着森森寒意,映亮两人的眉眼。
朱景雩淡淡一笑,那一抹笑好似镜中花水中月,竟有一瞬的虚无,“这样也挺好!”
叶辛夷手里短剑急送而出,却几乎是同一瞬间,身后风息瞬变,她急刺而出的短剑硬生生一个回转,架往身后,利落地一招格挡,“铿”一声与另一把剑碰到了一处,叶辛夷劲力一吐,那人被震得往后急退,叶辛夷蓦地旋身望来,却已是迟了。
就是那短短的顷刻间,朱景雩身边已经被数个玄衣武士团团围住了。一击不中,已是失了先机。
“公子!”身后一声疾呼,方才引着沈钺去了的荣丰奔了上来,见朱景雩情状,忙不迭地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便要送进朱景雩口中。
谁知,朱景雩却是轻轻伸手推拒了,强忍着疼痛,抬眼望着叶辛夷道,“你当真这般想杀我?”
叶辛夷没有回话,环顾四周,见这竹林之中人影幢幢,玄衣武士粗粗看过去怕也有二十多人,而且,相思旁边人不少,当中一个人手里还举着火折子,叶辛夷眼力好,一眼便瞧见了相思脚下不知何时被放置好了的黑火药。
她目下微微一闪,“朱大人今日果真是有备而来。”
“我本是想着若是那我便请你和沈钺一同上路,这黑火药,可不只相思那一处有。”朱景雩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叶辛夷蓦地明白过来,四顾了一下,一时间没有瞧见火药,但好几处泥土确实是新翻的颜色,脚下她不动声色抬脚往下一跺,听出一声闷闷的空响。
这里有,自然也不会放过已经离开的沈钺还有冷长如。
再抬起眼望向朱景雩时,她一双杏眼幽沉,却恍若古井无波,无惧无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