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心里其实隐隐有个猜测,可是却有些不愿意承认,更不想在叶辛夷跟前承认。
“阿钺,可不能让朱征就这么逃了吧?”叶辛夷虽然不怎么在乎顾家的仇,可沈钺的杀师之仇和她的杀父之仇却都是一样重要的,不能不报。
沈钺点了点头,“放心!我虽然放他出了城,可一直让人盯着呢,而且,我自有安排,即便不亲自动手,总也能让他自食恶果的。”说这话时,沈钺一双漆眸幽幽,薄唇冷凛,虽然语调淡淡,叶辛夷却半点儿不会怀疑,只要他说到的,必然能够做到。
叶辛夷问过这一回之后,果真是不放在心上了似的,只安之若素做她该做的事儿,而朱景雩倒是没有让她失望,没过多久,邀她和沈钺见面的信便是悄无声息被一个小乞儿送到了元明街沈宅。
此时京城的冬天已然来临,而新朝也基本步入了正轨,朱景雩倒是会挑时机,眼下,要处理起私怨来,她和沈钺都可心无旁骛了。
这小汤山上,却因为有温泉,没有京城冷得快,四下里还是葱翠的茂林修竹,行在其中,别有一番尚处盛夏的错觉。
环顾四周清幽的景致,想到朱景雩身上那股子形于外的魏晋名士风流雅致的模样,倒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他都还想着要附庸风雅。这些时日,京城中人人都不得清闲,沈钺的人更是没有一日停止过找他,谁知道,他倒是在这儿过得甚为惬意。
叶辛夷心里无声腹诽了几句,与沈钺对望一眼,循着那竹林之中传来的隐隐琴声,一路往宅子当中走去。
竹林之中一方草亭,有人坐于亭中正在操琴,是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景象,那人一身简约的青衫,墨发垂肩,从后望过去,真真一副竹林隐士的模样,若非那个对象是朱景雩,叶辛夷真还想驻足欣赏一番。
竹林里隐隐传来一声唿哨,那琴声便也随之缓缓慢了下来,终至停下。
亭中朱景雩回过头来,朝着两人遥遥一望道,“沈大人和沈太太既已前来,便莫要客气,尽管上前来吧!”
沈钺和叶辛夷自然都不会跟他客气,既然来了,也就不会怕。哪怕明知这看似只有朱景雩一人的竹林之中必然是埋伏重重,危机四伏,可他们携手,刀山火海都敢闯,又何况只是这里?
夫妻二人相携进得亭内,朱景雩已经站起身来,从那琴案后绕出,目光在沈钺和叶辛夷十指相扣的手上顿了顿,便是笑着将两人引入一旁的石桌前,“二位,请!”
那石桌之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沈钺和叶辛夷神色淡淡,倒也没什么明显的戒备之色,都是自若地敛襟坐了下来,沈钺顺道将一直拎在手里的食篮轻轻放到了桌边的空位上。
“二位这是?”朱景雩的目光带着两分疑虑,淡淡落在那食篮之上。
叶辛夷已经将那食篮打了开来,一边将里头的碗碟往外拿,一边语调淡淡答道,“朱大人不会瞧不出吧?朱大人不是请我们赴宴吗?我瞧着朱大人备了这么一桌子的酒菜,还在庆幸自己有所准备,否则,就太失礼了些。毕竟,我们和朱大人这般的关系,要同桌吃饭,实在是怕会食不下咽,总要备一些可口称心的饭菜不是?还是说,我夫妻二人若吃了朱大人备的酒菜,朱大人却不敢用我备下的?”
这话语是淡淡,语调甚至几近漠然,可当中每一个字却都带着扎人的刺一般。
还真是不饶人!